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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援,正是向他獻媚投誠的好時候,便紛紛把握準了時機,變著花樣的開始和以沈道林為首的世家大族們唱起反調來。

張貴妃出身卑賤,但也正因如此,她比旁人更明白天子投下的這顆餌對寒門庶族而言究竟有多大的誘惑。她心知拖得越久,支援二皇子的聲音便會越大,局面對維摩也就越發險惡。

偏偏維摩是般若的哥哥,聲望又這麼高。一旦不能冊立為太子,以後的日子還不知該如何艱難。他是敗不得的。

身為母親,張貴妃如何不憂心如焚。

宮中對她明著友善、暗地嘲諷的人多。越是在她坐臥不安的時候,便越是有人要到她跟前來招惹她。

——沒辦法,人一旦活得太苦楚無聊了,日子又沒什麼奔頭,就容易看旁人不順眼。忍不住就想搬弄些是非,多看些熱鬧。

張貴妃的耳畔便不得清靜。

“聽說還有攛掇著陛下立皇后的。這真是說的什麼胡話,徐姐姐出身再清貴,也已經是三嫁之身了。如今宮裡哪還有皇后娘娘那樣清白尊貴的人?莫非要把小沈妹妹迎回來不成?”

“又說什麼“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如今天子既然沒有嫡子,那麼當然就要根據皇子們生母的貴賤來選取。”

“孰不知大皇子出生便抱養到皇后宮了。這都算不得嫡子嗎?”

張貴妃終於忍無可忍,道,“縱然以生母論,我同徐姐姐一樣位列帝妃,冊封還在她的前頭,地位也並不在她之下。且不論這些——只說外廷的議論,我不知姐姐是怎麼知道的,但還是不要傳到後宮來的好。立儲大事關乎社稷,陛下尚且不輕易說話,豈是你我女流能妄言的!”

張貴妃今年也不過才三十歲。她原是建鄴東郊鄉間的少女,祖輩以替人牧羊、屠羊為生。先皇后嫁給天子十年依舊生育不出皇子,沈家憂心不已。得知算命人說張氏命中有貴子,便將她獻給了天子。彼時張氏年方十三歲,一年後她果然生下皇長子。先皇后去世後,張氏便晉位為貴妃,隨後又生下沭陽公主。就算徐思入宮之後一人獨寵至今,天子也常到她這裡坐坐。

她生得嬌媚白皙,性情率直可人。雖備受天子喜愛,然而出身低微,一貫又不怎麼聰明,容易受教唆,眾人便也都不怎麼將她放在眼裡。

誰知這一日她卻忽然伶牙俐齒起來,反令前來搬弄口舌的人賺了個無趣。來人被她噎住,便賠笑道,“是我說錯話了,妹妹別生氣。也對,這些事同你我有什麼關係呢。”

張貴妃不接茬,來人見刺不到她,很快悻悻然尋了個藉口告辭了。

張貴妃這才氣惱的將手中茶水一潑,杯子往茶几上一頓,道,“給我換羊酪來,什麼破東西,喝得沒滋沒味的。”

南人嗜茶茗,然而張貴妃卻很喝不慣這樹葉沫子。她自幼生在鄉間,所接觸的人間美味無過於乳酪一類。早些年鄉間人說她命中富貴,她心裡想的也是等日後富貴了就天天蒸乳酪吃。待後來入了宮,卻因嗜好乳酪被人嘲笑說“滿身臭烘烘的羊羶味”。她一度無地自容,漸漸的學著品起茶茗來,又硬著頭皮學讀書、學彈琴……待生下琉璃來,也一心將琉璃養育成風雅多才的大家閨秀。

如今她倒是什麼都會了,可結果又如何?

她話音落下,屋裡便聞聲走出個婦人來。卻不急著上前,只小心張望了一下。張貴妃便沒好氣的道,“別看了,都走了。”

那婦人才出來,輕聲細語的對張氏道,“姑娘別生氣了。”

張貴妃見她如此,越發心煩,道,“你如今好歹也是個四品官夫人,連兒子都當上縣令了,還鼠頭鼠腦的像什麼樣子?”那婦人也不做聲,張貴妃便又懊惱起來,抱怨道,“難得陛下開恩,準家裡人進來一趟,你們也不給我爭個臉面……”雖是嫌棄的話語,可到最後帶了些委屈的鼻音,反而令人心疼起來。

——趕上正月裡走親訪友的時候,不止徐家人得以去辭秋殿裡探望徐思和如意母女,張貴妃的家人也獲准入宮。

來的正是張貴妃的嫂子劉氏。

劉氏不回嘴,張貴妃不由懊悔自己口無遮攔,語氣也輕緩下來,道,“家裡怎麼樣了?”

劉氏便道,“都很好。就是二郎的婚事依舊沒定下,你哥哥想先給他謀個出身,說親時也容易往上說。”

張貴妃一咬牙,道,“還是要先說親,就說個世家女。上回不是說大郎提拔了個叫王滿的窮措大嗎,你們沒去提?——別看陛下不願意幫忙,但你們若能說成,陛下也斷無不答應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