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如意噎住了便惱紅了臉,不肯再說下去。
徐儀等了一會兒,終究還是不能追問她。只是鬱結了這段心事,不吐不快,吐之則唐突孟浪。
他便將那管竹簫納在唇下,悠悠奏響。
如意心下沮喪,便聽簫聲傳來。
因潮溼,那簫聲略嫌滯澀,可徐儀氣息綿長,簫聲雖滯澀卻並不斷絕。悠長的迴盪在這開闊的高臺之上。
漫天飄雨,雲煙緩緩湧動在高天大江之上。他們並坐在茅草與枯木搭建的陋亭中,腳下的青白山石間生著葳蕤的蘭草。
那簫聲先是緩長,也不知是什麼曲子。倒像雄鷹展開雙翼躍下山崖,翼下風長天高。遼闊無邊,卻又孤寂無偶。可那雄鷹三繞,起而復伏,盤旋不去。漸漸的那簫聲流亮明麗起來,宛若傾訴般,深摯熱烈卻又別有一段細膩的情思。
如意不由就抬頭望向徐儀。她依稀覺著徐儀似乎是在向她傾訴情絲,似有鳳飛翱翔四海求凰之意。可她不精樂理,只是“覺著”自己聽出曲意,卻不知這曲子是否確實有這段既成的“本意”——她本來就是個過於認真而少綺思的人。
那簫聲終於在惆悵與嘆惋中落下了。
徐儀靜靜的望著她。
如意心中那些雜亂的思緒忽就都被拋之腦後了。
他們對視了許久,徐儀終於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如意臉上立時便一紅。
徐儀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如意抬手牽住了他的衣袖。
徐儀溫柔的回望,如意便硬鼓起勇氣,道,“除夕。除夕那天,我……”妙音已死,她的心性令她不願再議論逝者的是非,那話在她口中轉了許久,終於還是嚥下去。她只望向徐儀,道,“……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煙雨澪濛。
可在這一刻他們心中俱都雲開雨霽,歡快晴明起來。
他們便對望著,臉上笑意再也掩飾不住。
這一日二郎心裡總是煩亂,雖一如既往的在府中處置政務,卻總是不經意就想,“也不知道他們碰面會說些什麼事”,又暗恨,“早知道該悄悄派個人跟過去”,“三表哥看著清爽,卻腹裡悶黑,阿姐鐵定又要被他算計”。想著想著便越發不仗義起來。
到底還是尋了個由頭,出門來找他們。
雖說“沒派人跟著如意”,但如意身旁究竟有幾個人沒過他的眼?反而還有他派去而如意不知道的人。幾句話功夫他就打探清了如意的去向,直奔石子崗。
他到石子崗下時,正見如意和徐儀一道下來。
他們各自撐著傘,輕言淺笑,始終相距一步之遙。似乎與平日裡沒什麼不同。可二郎心中一跳,已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變化。
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二郎也說不出來。他只是一心觀察著如意的情態,似乎想要從她身上找出些什麼東西,好證明自己多心。
但最終也還是隻“哼”了一聲,心想,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