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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三)

他其實已經醒了,卻依舊閉著眼睛裝睡。

先前仗著自己病了,知道必定能留住如意,兼這陣子受的委屈多了,也賭氣想讓別人遷就自己一回,故而安心的只管昏睡養足精神。此刻也許是精力恢復過來了,諸般煩惱便再度湧上心頭。

他知道這是個難解的局。若他非要一意孤行,如最終只能順從他。但他真正想要的東西,大概就一輩子都得不到了。

可若他不去強求,從一開始他就註定得不到。事到如今卻要他放棄,他又怎麼甘心?

他正胡思亂想,忽察覺到如意起身,立刻便睜開眼睛望向她。

他目光清明中帶著焦急,分明是已徹底清醒了。如意當然隨即就意識到了,卻也沒問什麼,只垂眸避開他的目光,道,“好些了嗎?”

蕭懷朔懵了一會兒,才移開目光,道,“……還有些頭暈。”

睡得久了,聲音難免有些低啞。

如意示意宮娥去稟告徐思並傳太醫進來,又問他,“要喝水嗎?”

蕭懷朔便記起自己是病人,病人是有刁蠻任性的特權的,便道,“嘴裡苦,要喝蜂蜜水。”

如意便令人扶他起來,端起茶盞試了試冷熱,遞給他。蕭懷朔見那茶盞旁擱的銀匙,便記起自己睡得昏沉時,如意餵過他蜂蜜水。搖頭道,“我手抖,端不住。”

如意便又喚侍女來喂他,他心裡煩躁,卻壓抑住了,委屈道,“……我病了。”

如意分明忍耐了片刻,最終還是坐回去,親自給他喂水。

那銀匙淺而窄,極容易灑出來,如意不得不坐得近一些。蕭懷朔嗅到她身上淺香,便生親近之心,不由自主的凝視她的眼睛。如意卻無動於衷,目光剋制而淡漠。蕭懷朔猛的跌回現實,不由就想,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他便也垂了眸子,沉著臉不肯看如意。然而那似有若無的馨香不停的擾動他的心志,令他目光無處安放。她捏在匙柄上的手指彷彿在揉捏他的心臟。明明是期待已久的親密,卻令他煩亂不已。

他終於忍不住扭頭拒絕,生硬道,“已經夠了。”

如意便起身擱回茶盞。

太醫們已候在門外了。蕭懷朔便道,“你先出去吧。”

如意點頭,便要離開。

蕭懷朔見她背影,不由又道,“我還有話同你說,你在外面等,別走。”

如意停住腳步,片刻後,道,“嗯。”

她守了蕭懷朔一整天,也覺著睏倦。從寢殿裡出來,便自去梳洗整理。見蕭懷朔殿中依舊有人進出,想了想還是不急著回去。這一年來她輾轉顛簸,少有此刻這般清閒無事的時候。抬頭瞧見後院兒梅花含苞待放,精巧可愛,又見雀子躍上梅枝。明明是常見常有的景色,她卻忽就覺著懷念。心想這樣的梅花,大概也是最後一次見了吧。

她便在樹下站了一會兒。外頭風緊,吹得枝椏幽響。人稍待一會兒,耳尖都吹疼了。侍女見她久立不歸,便上前幫她戴上兜帽,問道,“可要折一枝進屋?”

如意道,“……好好的,折它回去做什麼。”

便要回殿裡。回頭卻正見徐思停步在門旁看她,卻是同她看梅花時相近的目光。她心裡便又難受起來,拾步上前行禮。

徐思抬手幫她理了理頭髮,只是看著她。

如意被她看得難受,便問,“您看什麼啊。”

徐思道,“多看一眼,日後就見得少了。”

如意喉中一哽,再說不出話來。

徐思又道,“若你們還跟小時候那樣就……”然而說到一半便又搖頭,道,“還是長大了好。長大了,不管到哪裡、做什麼,都能過得好好的。不用再仰人鼻息,也不必依傍誰,自己就能獨當一面,多好。”

如意強忍著哽咽點頭。

徐思卻先忍不住紅了眼圈,將如意攬到懷裡。

她才從蕭懷朔那裡回來。

她比誰都更想將如意留下,更想如意能回心轉意,畢竟屋裡病著的那個是她唯一的兒子。她知道只要她開口,如意必定就依從了。可正因為如此,她才一定不能開口。她耗盡心血將如意養大成人,若在此刻不能堅守原則,她所教導給如意的一切就都將崩坍,到頭來她也不過是和蕭守業一樣冠冕堂皇的人罷了。

她到底還是將如意推開,為如意拭去眼淚,推著她轉身,輕輕一拍她的脊背,道,“去和二郎好好說說吧。”

如意背對著她站著。許久,終還是忍不住回頭——徐思果然還在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