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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中)

天明時,蕭懷朔已能起身。然而身子依舊虛弱,太醫叮囑他靜養,他也並沒有逞強的想法。便宣召重臣入宮,他修養期間,暫命徐茂等人輔佐太后主持朝政,遇有爭執不下或是不能擅自裁決的大事,再來向他問詢。

冬至祭祀正趕上江南冬天最陰寒的那幾日,與祭朝臣也有不少因在寒風中站太久而感染風寒的。何況蕭懷朔還要站在四下空曠的天壇中央宣讀祭天文。天子偶染微恙,倒並未引起太大的波動。

也只徐茂知道,以蕭懷朔的體質,尚不至於去祭個天就能被凍病。主要還是因為這些天為了打動徐思,在她門外冒雪久跪所致。故而從天子寢殿中退出後,便折返回去求見太后。

規勸道,“太后與天子失和,是能動盪朝局的大事。何況九五至尊,君臨天下,只可婉言規勸,不能懲戒管教。”

見蕭懷朔病體支離,徐思何嘗不覺著心疼、懊悔。縱然知道這是蕭懷朔的苦肉計,她也已狠不下心了。

只默然頷首而已。

徐茂見她聽進去了,便不多勸。轉而問道,“是為了如意的身世嗎?”

徐思嘆道,“是,但也不盡然。”

郗夫人的怨言再加上蕭懷朔的頑固,也不由徐思不煩惱。

便道,“如意的事……就如外間所傳言,在我心裡她依舊是我的女兒。至於她的生母,如意未必是想認,但那人眼下境況淒涼,如意也不可能棄她不顧。這些都免不了招來流言,只怕家裡也要受到牽連。”

徐茂點頭。

徐思便道,“……我對阿嫂說的話依舊算數,這門親事是可以再商議的。”

徐茂略一思索,道,“畢竟是三郎的親事,還是等三郎回來自己做主吧。”

徐思聽他這麼說,便知道他也並不看好這門親事。事到如今,以徐茂的聰明和敏銳,恐怕也早什麼都明白了。

果然,徐茂又道,“外頭的流言蜚語不算什麼,三郎和如意的心思也總有平復的時候。可家國體面,又是另一回事了。”

徐思垂了眼眸,雖不免羞慚,卻並未因此動搖,只道,“我心裡有數。”

兄妹兩個都是聰明人,有些話彼此心知肚明,點到即止便可。

徐茂便起身告辭。

如意清晨入宮,正逢徐茂離開。她便立在路旁,頷首行禮。徐茂便也暫且駐足,略作回禮。

他在名分上既是如意的舅舅,又是她未來的公公,平素都泰然受禮。如意沒料到他竟回禮,忙側身迴避。

徐茂卻已淡定的轉身離開了。

如意望著他的背影,依稀意識到了什麼,不由略有些失神。

她進殿時,徐思尚未離開。母女二人四目相對,心中俱都萬語千言無從說起。

還是徐思先回過神來,道,“進去看看吧。”

如意應“是”,兩步後卻又停住腳步,回頭給徐思跪下。

徐思看著她,如意便道,“……行裝已收拾好了,今日入宮,也是想向阿孃辭行。”

徐思眼中淚水驟然就滾落下來,她張了張嘴,最後卻將即將出口的話盡都嚥下去,只道,“好。”又請聲道,“去和二郎好好說一說吧。”

如意便安靜的給徐思磕了個頭,起身進屋了。

蕭懷朔卻已經睡下了。

他確實是病了,面色憔悴,唇上也幾乎沒有血色,越襯得面板堆雪般白,眉眼墨染般黑。

這並不是如意第一次看到他睡著的模樣——他幼時懼怕雷鳴,三四歲了,遇到盛夏暴雨,也還是非要擠到如意懷裡才肯哼哼唧唧的委屈的睡下。那時他生得唇紅齒白,雪糰子一般。

如意大約就是從那時開始記事。外頭暴雨傾盆,他睫毛上帶著未乾的眼淚,睡中依舊不時發出委屈的鼻音,還非要抓著她的手才肯午睡的模樣,就是如意人生最早的記憶。

大概正因她記憶裡這最初的模樣,不管日後蕭懷朔怎麼霸道、蠻橫、手腕高妙,她潛意識裡依舊當他年幼、嬌弱,需要被保護。

可其實那時他還經常欺負她,也不知她為什麼會生出要保護他的自覺。

他身上虛汗出得厲害,溻透了衣衫,睡得很不安穩。侍疾的婢女跪在床邊為他擦拭,他緊皺著眉頭,躁動不安。然而疲乏困倦,偏偏醒不過來。

他確實自幼睡時就厭惡旁人接近。

如意見他顯然已發了噩夢,便從侍女手中接了帕子,自己替他擦拭。

他果然緩緩的便安穩下來,彷彿睡中也能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