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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中)

從梅山村往東南去,道路漸漸狹窄崎嶇起來。走到村子盡頭,繞過一處宅院,便是一條窄窄的斜道。斜道一側有一片荊棘圍起的菜園子,穿過菜園再往前,便是一片荒山。早年間,第五讓和莊七娘就住在這山下。

山下只有幾處茅草屋,院牆半高不矮的,就用山下的碎頁岩壘成。

如意跟著引路的人,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在院前泥濘的小道上。抬頭就能越過破敗的院牆望見院子裡的情景。

也是來到這裡,如意才明白什麼叫家徒四壁。

走了約莫三五十步,引路人便停住來,指著一旁一處荒敗了的茅屋,道,“五代光以前就住著兒來著。”

如意便取了賞錢給她,道,“多謝。”那人接了錢還不肯走,又打量了如意一會兒,才遲疑的離開。

那茅屋隔壁的庭院裡晾著衣服,顯是有人居住的。

如意便抬手敲門,來應門的是個顫巍巍的老婦人。一身粗布短褐,面容皺得老樹皮一般,雙目老濁。

看見如意時她明顯愣了一下,大概是眼神不太好,竟又湊前細看。

她靠的進了,如意不由後退,那老婦人遲疑道,“姑娘,你找誰?”

如意道,“是鄭阿婆嗎?您見過藺娘子的,我是她的東家。”

那老婦人又愣了一下,大概是在想藺娘子是誰。隨即她便想了起來,忙點頭,道,“是,是——她來找我打聽七娘。對,對……這就對了。”她竟十分熱切的拉住瞭如意的手,喜悅道,“你是七娘的女兒吧,快進來坐!”

如意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那老婦人猶自歡喜的喃喃自語,“一開門我就認出來,跟你娘活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說怎麼忽然就有人來打聽七娘。”

庭院不過三五步寬,轉眼她便拉了如意進屋,已開始張羅茶水。

如意忙道,“您認錯了,我不是她的女兒……”

那婦人才醒過神來,道,“不是?”

如意道,“不是。”

她便又湊前打量了一會兒,卻猶不肯信,疑惑道,“……真不是?”

如意尷尬道,“真不是。”可依舊笑著解嘲,“真有那麼像嗎?”

這婦人老眼昏花,認錯了也沒什麼奇怪。可……五代光初次瞟見她時,似乎也認錯了。當然,那時五代光醉醺醺的,又只是一眼掃過,也做不得準。可是接連兩次巧合,難免令人在意。

那婦人似是有些失望,“像得很。”又半信半疑道,“不過七娘沒你這麼大方,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如意道,“這麼多年了,您還記得她。”

“記著呢……怎麼不記著?”那婦人嘆息著,“那麼好的閨女。”又轉向如意,“你是她的?”

如意想了想,道,“我也是她的東家。”

“噢……”那婦人復又驚喜起來,道,“藺娘子走得急,我也沒敢問……七娘她如今過得還好吧?”

如意想了想,便大致把五代光去繡莊上鬧事,引得莊七娘犯了癔症的事告訴鄭氏。又道,“她是被轉賣到我家的。說是有個孩子留在了前頭那人府上。我想把那孩子贖回來,讓她們母子團聚,也許她能好轉。但看如今她的情形,問是沒法問了。所以想來找您打聽打聽,您可還記得她當初被賣到哪裡去了?”

那婦人聽得又嘆息,又落淚,道,“真是前世冤孽,他還不放過七娘。”

可聽如意提起莊七娘的孩子,又問她被賣去哪裡,卻頓了一頓,才擦著眼淚嘆息道,“只怕沒那麼容易贖回來……”

“這麼說您真的知道?”這是意外之喜,如意忙追問,“是哪家?”

那婦人道,“是官家……賣到樂府去了。”

如意就愣了一愣——本朝樂府分屬少府,大致說來就是後宮的一部分,聽說也從民間採買少女教習歌舞。但是那會兒莊七娘應當已經不年輕了,又是個孕婦,買來做什麼?

何況,早在許多年前樂府就已裁撤掉了。如意記得很清楚,國子學的博士們說孔子“惡鄭聲之亂雅樂”時,還特地點出天子裁撤後宮樂府之舉,甚合道義。

只怕是有人打著樂府的旗號,騙買來著。

便問,“您確定是樂府嗎?若是官家買人……”

“錯不了。”那婦人擦了擦眼淚,大概是勾起了傷心事,又道,“不瞞你說。那會兒我那癱子老漢還活著,兒子卻短命去了,留下個七歲大的小孫子。原本指望兒媳婦能守住,好歹把孫子帶大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