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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中)

何家莊議事堂。

熾白的日光映在土路上,白楊樹下濃蔭縮成一團。天氣燥熱。議事堂前值守計程車兵瞟一眼蹲在樹蔭下躲日頭的閒人,心中不由怨氣叢生,看向對面外來客的目光就沒那麼耐心友善了。

這幫外來客帶著何繒的手書前來。

何家莊是何繒的產業,莊子上的住戶大都是何家的部曲和佃農,按說何繒有令,他們不敢不遵。但今日莊上青壯卻幾乎都是採石渡上的逃兵,當日何繒被俘,他們不甘心受叛賊驅使,便在趙大演的謀劃下嘯營譁變,趁亂逃到鳩茲一帶,奪取了何家莊。說來他們都是叛主之輩,今日叛軍執掌天下、何繒東山再起,他們心裡焉不惴惴?

不過他們都是亡命之徒,大不了再度落草為寇。天下之大,豈無男兒立身之地?因此今日何繒的手令到了,他們反而破罐子破摔起來。對著這些鷹視狼顧的外來客,也就沒什麼好聲氣、好臉色了。

今日來客共七人,三人進屋去同何絾、趙大演說事,剩下四個人——兩個在這裡同他們套近乎,打探村裡的事,另外兩個說要去餵馬,也不知道喂到哪裡去了。

衛兵心煩的撥弄著刀柄,眼角餘光在那聒噪的外來客脖子上掃來掃去。

他是當日隨趙大演從採石渡回來的青壯之一,家中世代為何家佃農。辛苦終年食不果腹,姐妹悉數淪落為奴,這種憋屈日子他過夠了。叛主後才翻身過了幾天好日子,怎麼甘心走回頭路?只要趙大演一聲令下,他即刻就砍了這些外來客。

他正心煩,忽覺得兩個外來客安靜下來,濃眉之下深陷入眼窩的眼睛不知不覺凝起神來,戒備的望向莊子中央那條土路。

士兵也不由望過去,便見一行五人出現在議事堂前。

他雖因心煩戒備得不是那麼用心,但也不至於五個大活人靠近了還沒察覺到——他記得很清楚,先前看時,就只有一個一眼就看出是女扮男裝的行人往這邊來。因那女子美貌過人,他還多看了幾眼。誰知一時不察,竟有這麼多人靠近了。

他上前意欲阻攔,便見一個闊臉的高大漢子上前一步——他認出此人是常到莊子上收貨做買賣的生意人,名叫李兌。雖生得兇惡,然而脾性溫和風趣,在莊上人緣極好。早幾日前他就聽說李兌有大買賣要來同莊上當家的商議,不由就鬆懈下來,問道,“李大哥,來找我們趙當家的?”

李兌道,“原本如此,但眼下還有旁的事要先處置。”

兩個外來客互相對視一眼,手已按上刀柄。

李兌卻比他更快發難,手中宿鐵刀猛的出鞘,直劈而去。

兩個外來客匆忙應戰,一人試圖回頭提醒屋裡,卻見裡頭已交談完畢,自己這邊三個人正在何絾和趙大演的陪伴下自堂上走出。忙喊道,“小心,此間有詐!”

話音未落,已被一刀斬殺,血濺堂前。

事發突然,叛軍使者和何家莊的人都毫無準備。叛軍使者已揪住何絾質問,“足下這是何意?”

——他仍未弄清局面,不知是否是何家莊設下的陷阱,看似逼問何絾,其實也是變相挾持住他做人質。

何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哪裡應對得來這樣的場面,忙問趙大演,“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是誰擲了刀鞘過來,正打在叛軍使者的手上。使者才吃痛鬆手,便見有白刃迎面刺來。

卻是一個窈窕曼妙的少女向他發難,使者心緒稍定,心想先擒殺這女子再質問何絾和趙大演也不晚。他有心殺雞儆猴,便先丟開何絾,下了狠力直對著那少女面門一拳轟去。

那少女卻不戀戰,彷彿早看透他的心思一般,一觸即退。使者一擊不中,何絾卻已趁機脫逃。使者心知不能再退,只能緊追不捨,誰知側面又有一劍劈來——卻是有男人前來接應這少女。

何絾雖僥倖脫身,卻早被下破了膽子,見眼前血肉橫飛,只能一個勁兒往趙大演身後躲藏,捶胸頓足的一疊聲質問,“怎麼回事,究竟怎麼回事?!”

趙大演卻也有些措手不及——何家莊不說固若金湯,好歹也有七八百士卒。若是被官軍破城殺入腹地也就罷了,誰能料到區區三五人便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意撒野?他是真的毫無準備。

何況叛軍派來的這幾個使者都是狂妄無力之人,趙大演心裡也不乏教訓他們的衝動,故而反應便有些慢。

何絾見他不動,竟以為這些人是趙大演安排的,痛心疾首道,“你瘋了嗎?!殺了他們豈不招致官軍報復?何家莊區區之地,哪裡擋得住李斛手下虎狼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