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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上)

說,本公主啃了兩個月樹皮了,這會兒把賊子打回去了,你們也來勞軍了。知道樹皮是什麼味兒嗎?!”

琉璃似乎被打斷了,轉身輕聲漫語的對來者說了句什麼。

片刻後,房門開啟,給徐儀診斷的大夫揹著青囊,身後童子提著木箱進屋裡來。

而外頭琉璃的語調再度高亢起來,“別打量著徐將軍脾氣好,就以為人人都是蠢的。要勞軍不是?鎧甲呢?金帛呢?錢糧呢?牛羊呢?什麼都不帶你們也敢說來犒軍……”

似乎有誰辯解,“昨日送來了兩百頭肥羊……”

琉璃一句話賭回去,“今日贏的若是宋初廉,你敢用兩百頭羊打發他?你們也別覺著本公主欺人太甚,自己在心裡算算賬,若是義興城這些將士沒啃著樹皮把宋初廉擊潰,你們這些人還有命沒有。若是將士們知道你們如此吝嗇財物……”她略緩了緩,道,“人要知恩圖報,才能你好我好,你們說是不是?”

片刻後,她揮了揮手,吩咐道,“送使君們回館舍休息。”

似乎有誰爭辯了一句,“可是徐將軍——”

琉璃道,“徐將軍對你們客氣,你們也不要蹬鼻子上臉。這軍營裡,只有徐將軍說他想見誰的,沒有誰命令徐將軍即刻見他的。”

大概是營外衛兵也厭煩了這些人,怒目拔劍。沐血而勝計程車兵自帶一股凌厲肅殺的氣勢,瞬間就將這些躲在大後方的使者們嚇得一退。立刻就再沒人敢多說一句話了。

這些人終於悻悻然退下去了。

琉璃進屋裡來,見張賁看著她笑,臉上不由就一紅,捉著髮辮別過頭去,道,“我本性一貫這麼粗魯,你們又不是沒見過!”

張賁笑道,“這些人都是華胄豪門的喉舌。你今日得罪了他們,日後名聲還不知得傳成什麼樣。”

琉璃道,“名聲有什麼用。你不敲打敲打他們,他們還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

張賁道,“你就不怕敲打過頭,他們狗急翻牆?”

卻是徐儀和琉璃一同笑道,“他們真有這份膽量就好了。”徐儀又道,“還是得抽空見一見他們,略作安撫。”

——琉璃做了惡人,他再去做好人,有些話就更容易說了。徐儀很承琉璃的情。

大夫替徐儀仔細檢查過,又為他更換繃帶。侍奉的小童手腳不夠伶俐,琉璃便上前接過剪刀來,規整將麻布一刀裁開——這兩個月她身處義興,為激勵官民,親手做了許多事。縫過衣衫皮甲、裁過繃帶、扎過草人——早年她阿孃下多少苦功夫將她養得尊貴高雅,不染煙塵。不過短短兩個月,她到底還是迴歸了煙火紅塵。可奇怪的是,她當年免不了被人取笑是牧羊女生養,如今她身旁卻少有不敬重她的。

她將繃帶遞給大夫,見徐儀頭上纏了繃帶,將右眼遮住,便問,“眼睛還好嗎?”

——這卻是舊傷。

其實也沒那麼舊,是三天前的傍晚。彼時城中弓箭用盡,難以阻擋叛軍攻城的陣勢,城牆上攻進來不算少一波敵軍。徐儀身先士卒,琉璃也親自上陣激勵士兵。等這波叛軍被殺盡之後,徐儀右臉頰已被砍了一刀。有人說是為接應琉璃而傷,但彼時局勢太亂,琉璃自己也不清楚。徐儀自然更不會說。

此刻琉璃問起來,徐儀只抬手摸了摸,道,“能覺出光暗,想來沒什麼大礙。”

琉璃躑躅了片刻,道,“我會幫你治好的。”

徐儀反倒笑起來,笑了片刻,才認真說道,“在戰場上,這都是常有的事。”

琉璃肩膀不由一緊——卻是記起了當日情形。她並不後悔當日親自上陣——就算她生於安樂,十幾年來過的又尊貴又愚蠢,她心中也是有熱血和責任的。可是……那種血肉橫飛、性命揮舞在亂兵刀鋒上的場面,她已再也不願經歷,甚至連回想都不願意。太可怕了,那不是她能忍受的生活。

而那一日她所見的那個浴血奮戰的將軍,她敬重他、畏懼他、服從他……可她也確實清醒的意識到,他不是她念念不忘的那個笑意清淺、眸光溫柔的白衣少年。

——那時他一刀斬下,鮮血淋漓滿身,赤紅的眼眸裡兇狠的光芒閃都不閃,宛若地獄殺神。

大夫叮囑徐儀,他身上的傷起碼要靜養一個月。徐儀笑著點頭稱是。

待送大夫出去,他便又問張賁,“我睡了多久?”

“一夜而已。”張賁便將他昨日昏迷過去之後發生的事,簡短的向他彙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