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差一點,可他暫時無法想通,自己到底差在哪裡。
也不容他細想。
哀詠之神的吟唱不斷干擾他的思維。
不僅是在唱。
整個世界都在歌唱。
祖師山倖存的修士們齊齊跪在地上,雙手捧著胸口,從喉嚨發出鳴聲,像是雞群在呼喚太陽。他們唱的忘情,哪怕有山石滾落,從身上碾過,他們亦渾然不知,任由自己與同伴被碾成肉泥。
不僅是人在唱。
草木也加入了這場舞蹈的狂歡。
它們在風雪中扭來扭去,柔軟的身軀好似一道道妖嬈的風。
屋門長出了嘴巴,瓦片長出了嘴巴,河流長出了嘴巴,腳下的地磚也長出了翕動的嘴唇……
哪怕最紈絝的石頭也被感染,裂開口舌開始歌唱。
唱詞清晰。
它們訴說自己的苦難,樹木憎恨人類的不忠,說自己替他們遮風擋雨一生,依舊免不了被砍伐,瓦片不停附和,說自己承受了一輩子風吹雨淋日曬,同樣不得善終,貓狗也露出猙獰的面目,怒斥人的不善,老鼠也從地洞裡爬出來,烏泱泱地上街抗議,匯聚成了黑色的潮水。
它們所斥責的苦難無一不與人相關。
人類懺悔似的歌聲被斥責淹沒。
有的人捂著耳朵,於痛苦和愧疚中自殺,有的人被自己養的貓狗反噬,活生生咬死,這些人至死都在歌唱,彷彿想要用歌聲贖清一生的罪孽,換取安穩的來世。
世界顛倒了過來。
人不再是世界的主人,反而成了必將剷除的罪孽。
面對這一切,哪怕有些修士尚且清醒,也無力阻止,更多的則是接受不了這樣殘酷的世界,引刀自盡。
這是邪神的哀詠。
也是人類的葬曲。
邪神的歌聲瘟疫般蔓延向整個世界。
絕望的氛圍裡,林守溪的意志也被拖向深淵,他的肩胛骨被銳利如鋼針的觸手刺穿,祭出的紅日也被打得支離破碎,許多次,他想使用法術,可一開口,卻是和其他生靈一同唱起了歌。
他感到了無窮的痛苦。
這種痛苦比剝皮萱草、千刀萬剮更痛苦千倍,他甚至發自內心地覺得,生命的存在就是痛苦的集合體。死亡則是結束這一切的終極饋贈。
林守溪捅破了自己的耳膜。
無濟於事。
哀詠是纏繞靈魂的鎖鏈,它一點點收緊,至死方休。要這樣結束了麼…林守溪心想。
他想起了尚在冰封中的小禾,想到了楚映嬋寂寞的背影,想到了封印外久久等待的女子,想到了身後注視著他的眼眸。
一幕幕畫面浮光掠影地交錯過去。
它們歌聲中顯得悲慼。
林守溪硬生生將牙齒咬碎,牙齒崩裂
的聲響裡,滿口鮮血的他睜開了同樣鮮血四溢的金眸。
他的身軀開始燃燒。
劍經的第八重是涅槃,既然要涅槃,那就必須先毀滅自己。
這是他最後的希望。
他的衣袍頃刻燃燒殆盡,露出了傷痕累累的身軀,火焰填滿了他肌肉間的線條,赤紅的線沿著他周身蔓延,像是要將他割裂開來。這一刻,哪怕是那些攻擊它的觸角,都紛紛避讓開來,不敢靠近這個渾身燃火的男人。
這時。
他的耳畔,忽然聽到了歌聲。
「秋月清,秋月明,秋月照我幾回醒,我逐水流去,水流沾花影;風兒輕,風兒靜,風兒逐我上天去,我在月宮裡,徘徊聽瑤琴;琴聲遠,琴聲近,琴聲不合我心意,我與風兒別,歸來看星星……」
悅耳歌聲飄飄然響起。
林守溪的身上,那身連邪神都退避的火焰竟然冷了下去。
這歌聲是搖籃曲。
它響起時,躁動的世界陷入了寂靜的安眠。
林守溪像是墜入了一個夢幻般的懷抱裡,昏然欲睡。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了宮盈溫婉的臉。
「小語?」
搖籃曲中,林守溪的神志已不清醒。
宮盈莞爾,道:「將白祝與楚妙認成楚映嬋,又將我認成小語?哎,有時候真的分不清,你是真迷糊,還是假迷糊呢。」
「岳母?!」
林守溪陡地回過了些神。
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置身河圖洛書的世界了,兩條滾滾遠去的長河上,宮盈的身影淡的像是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