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賀儀,盛況空前,但源氏心環隱痛,對此全無心思。亦不舉行管絃之會。
三公主身體纖弱,又初次臨產,經驗全無,怕得連湯藥亦不肯吃。遭臨此事,她痛感自己命苦之甚,真想趁機自行了斷。源氏在人前敷衍其事,心中卻甚為怨恨,毫無看望孩子之意。倒有幾個年長的侍女可憐孩子,私下議道:“好冷淡啊!晚年得幹,又這般周正可愛……”這話卻給三公主知道了,亦暗想:“此後的日子不敢想象啊!”遂怨艾滿腹,愈發傷心苦命,思謀著要獻身佛罷。源氏白天匆匆來看一眼,晚上並不再來。忽一日,他對公主道:“想我已剩日無多,世事又如此無常。兼之近出心緒煩亂。此地喧雜,非修道之所,所以並不常來。但我亦甚為惦念於你,不知近況可好?心情疏朗了麼?”便從帷屏邊上望去。但見三公主抬頭道:“像這樣是活不下去。生產而死,罪及來世,倒是出家為尼好,抑或藉此保全性命;便是死了,此生功罪亦可相抵。”語氣大異往日,真有幾分大人光景了。源氏道:“不祥之論,不可輕發!生育大事,固有風險,卻決非如此絕望!”心中卻自思:“她若真要堅持己見,倒也樂得成全了她。近來與她相處,總是不甚如意。我又不能回心轉意。心中不快,對她自然冷漠,別人看了亦責怪於我,甚是難堪。朱雀院定然還怨我怠慢呢!莫如由她稱病出家好了。”想法如此,念及她年紀輕輕就將剪下縷縷青絲,又甚為不忍。便又勸道:“你安心養身吧,別想得如此嚴重!人世並非那般虛幻可怕,眼看無可挽回了,突然恢復過來的,最近就有一例。”便喂她湯藥。三公主身體虛弱,面色青白,奄奄待斃。但那躺著的樣子卻異常悽美。源氏想:“就這般模樣,她即便罪大惡極,我亦不能不饒恕她了。”
在山裡修道的朱雀院聞此訊息,欣喜萬分。因知三公主身體素來羸弱,又甚憂急惦念,坐禪便有些心不在焉了。三公主本虛弱不堪,連日又飲食不思,很快便氣若游絲了。她對源氏道:“年來不見父親,此刻愈發思念了,臨死都不能再見他了麼?”言畢大哭。源氏即刻差人前去。朱雀院聞報大拗,亦顧不得出家人戒律,連夜潛回。突然駕臨,源氏驚恐惶惑。朱雀院對他道:“本來出家人四大皆空。但我愛女心切,竟冥頑不化。聞訊之後,已不能潛心禮佛了。我深恐無常壞了生死順序,讓她先我而去,以致恨事綿綿,永擾我心。是以不顧世人譏評,連夜趕來。”為避人耳目,朱雀院只穿了黑色便服。然而神清秀朗,姿態清雅,連源氏亦豔羨不已。一見面,他照例落下淚來。對朱雀院道:“公主病狀不甚危,惟因幾個月來,身體衰弱,又茶飯不思,才累疾至此。”又道:“草草設席,乞恕不恭。”便引朱雀院於公主帷屏前茵褥上坐下。三公主欲下床迎接,眾侍女攙扶不迭。朱雀院略掀帷屏道:“只因日夜想念,今晚特來相望。我頗像一守夜祈禱的僧人,可惜功夫不深,好生慚愧廠便輕輕拭淚。三公主已淚流滿面,聲若遊絲道:”女兒命在頃刻。父皇既已屈駕,請就此為我剃度了吧廠朱雀院道:“你能有此宏願,難能可貴。但重病雖苦,卻不敢輕言絕望。你年紀尚輕,韶華正茂,若輕率出家,恐日後反有俗事相煩,紹世人譏笑,千萬慎重!”轉而對源氏道:“她此言想必發諸內心。若病勢不減,我倒真想讓她出家,雖一時片刻,終蒙我佛惠助。”源氏道:“近來她常出此言,我總疑心乃邪魔附體,專要誘人迷戀出家。請勿中立詭計廣朱雀院道:”此事本當慎重為是。鬼怪惑人,誠然不可信,但她已瀕於絕境,自知難逃此厄才萌生此願。若竟不顧,恐遺憾終生。“他心中暗忖:”年來常聞得他對我女兒不甚愛憐,深負我望。想當初,竟怎的以為此人可靠而將女兒託付與他呢?公然明言,有傷體面,但任世人譏議,亦甚傷我心。煩惱至今,倒可趁機讓她當了尼姑。如此,則世人亦不知她出家是因夫婦不和,不致遭受譏笑了。而源氏與她雖不再為夫妻,但亦會照顧她吧!如此大家皆體面。我可將桐壺父皇所賜宮舍略事修繕,供她居住。我在世時,自會多方照應於她,令她快樂。源氏與她雖少夫婦之愛,但我逝後,亦不至於不再照拂吧!“如此思量一番,便又續道:”也罷,我既來了,便將她剃度,結緣於佛吧!“源氏悲憫攻心,一時亦將怨恨之氣志得一乾二淨,心中喃喃道:”為何到了這種地步呢?“徑自走進帷屏,對三公主道:”我已是苟延殘喘之人了,你怎麼忍心拋下我出家呢?出家雖是榮耀之事,但以你如此衰弱的身體,怎禁得起那等苦修辛勞呢?不如暫息此念,進些湯藥飲食,養好身體再說吧。“公主想他現在倒說這等乖覺話,甚是可增,便搖頭不語。源氏也看出:這平素從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