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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嗇聚 �

柏木病勢愈發危重。前太政大臣便召請葛城山得道高僧,為柏木誦經唸咒。此刻正在等候。近來哪內,舉辦法事,唸經祈禱,甚為喧囂。如今又聽從勸告,吩咐柏木諸弟四處尋覓遁跡深山之諸種聖僧。院中便來了許多奇形怪狀,面容凶煞的山人。其實柏木病狀,並無明顯疾痛,惟憂愁苦悶,悲喜無常而已。但陰陽師占卜後,皆稱為女魂作祟。大臣亦深信不疑。諸多法事後,病痛絲毫未減。大臣好生優煩,便又把請了諸多怪僧。其中有一聖僧,魁偉猙獰,誦唸陀羅尼之聲甚是淒厲。相木聽罷,叫道:“哎呀!好煩人!許是我罪孽深重,聞這高僧唸咒,便極為害怕,如同將死。”遂驀然起身,溜出室外,與小侍從敘話。大臣並未發現,聽侍女言其已睡熟,便與那聖增悄悄閒聊。此大臣雖已年老,性情卻爽朗,極愛言笑。不過此時亦鄭重其事,向這山僧敘述柏木發病情狀,以及後來無由生病而日漸危重之始末。懇求山僧使用法力,使鬼怪現身。足見他心中確實痛苦。拍木聞之,對小侍從道:“你別信以為真!他不知我這病是因罪惡而起。陰陽師道有女魂作祟。若我真被公主靈魂纏身,反覺尚榮幸了!我也曾想,古往今來,心生狂念而毀人節譽,斷己前程,罪孽深重之徒屢見不鮮。但今身陷其境,方感痛苦不堪。我的罪行,源氏大人深悉,我已不敢面對他的赫赫威儀,羞於苟居人世。原本我並非罪大惡極,然自試樂之夜與源氏大人相見之後,便心煩意亂,臥病不起。彷彿魂靈也離我而去,飄遊無依了。倘我的靈魂徘徊於六條院內,務請重結舊據,讓它歸來吧!”語聲微弱,悲喜無常,真是魂靈出竅了。小侍從遂告訴拍木:三公主亦含羞蒙恥不已,憂懼攻心。柏木聽得,增俄中彷彿看見面目清瘦、愁苦滿面的三公主,愈發相信自己的魂靈訪惶於公主身邊,不由心如刀絞。他道:“我將夭亡,惟恐這怨氣如縷,成為公主人道成佛之羈絆,那將甚為遺憾。今後別再談公主之事吧!公主已有身孕,我惟願聽得她順產之訊便安然死去。記得那夜我夢見小貓,心知為懷服之兆,卻不敢說出,想想甚是傷感。”小侍從見他悲苦之狀,心中可憐,淚水跟著湧了出來。

公主的覆信,手筆柔弱,卻別有風致。信中道:“聞君有疾,甚憂我心。遙共君苦,親身不由己。君言‘愛永存’,豈知:

火焚君身我心煎。兩煙併入碧雲天。我之歸冥,猶在君前!“語雖寥寥,棺木已甚為感激,心中傳惜無限。自語道:”悲乎!我生虛度,無所念懷,惟這‘兩煙’之語最可寶貴!“聲淚俱下,遂躺於床回信,虛弱不堪,乃至幾度擱筆。語句亦斷續,措詞古怪,有似塗鴉:

“身焚餘灰燼,煙消化碧雲。戀君心常在,尊前時探問。君欲見我,只須於夕暮時分眺望天空,眺我亡魂,別人不會怪你;雖為徒勞,推望你我情共九天!”掙扎著復了信,心中愈是感傷,便打發小侍從道:“罷了!夜色已深,你可告之我命將終,願她保重。許是前生作孽吧,竟有今日之痛。”便哭著,膝行至病榻上。小侍從憶起從前與柏木傾心長談,毫無顧忌的情狀,亦甚覺可憐,不忍就此離去。枯水乳母向她細訴了柏木的病狀,二人皆淚下不止。前太政大臣更是憂心如焚,說道:“眼見已有好轉,今日怎又忽然加劇?”柏木道:“終是沒指望的,怎會好轉!”

那日傍晚,三公主忽然腹痛不止。有待女提醒說要分娩了,一時眾人忙亂。源氏聞報大驚,即刻前來探望,私下想道:“好生可惜!如此可慶之事卻讓那嫌疑毀了!”卻不露聲色,急急召請高僧進行安產祈禱。又於耶內做功德的法師中擇了些道行高深之人參與。三公主一夜煎熬,次日拂曉產下一男嬰。源氏心下忐忑:“倘是女嬰,閉於深閨,還易遮掩;偏他是男嬰2如因那件事,相貌酷似那人,怎生是好?”卻又想:“有此嫌疑的孩子,男的倒好教養些。真是奇怪:我這一生,罪孽深重,終遭此報應。今世受這意外懲罰,來世或可稍減罪意吧?”不知情的人見源氏大人晚年得子,推量他必寵愛,固而侍候尤為殷勤。即於產室中舉行盛大的儀式。六條院諸夫人也皆送來種種美味產湯,更在例行所贈的木片盒、疊層方木盤和高腳杯上挖空心思,競爭精緻。

第五日,秋好皇后派人送來賀禮。有賜與產母的食物,侍女們亦按身份各有賞賜。六條院的家臣下投,上下一切人等,盡皆拜賜。按宮廷制度,一切儀式極盡體面。皇后殿前,自大夫以下的官員和冷泉院的殿上人,皆來拜賀。第七日,照例皇上的賀使蒞臨。前太政大臣至親家屬,本當隆禮有加,卻因柏木正自病危,只送了普通資儀。前來祝賀的請親王及公卿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