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放有一封打成結的信。隨手打來,裡面有兩句詩:
“只道年來常共枕,而今未解石榴裙?”如此戲言,她甚是懊惱。不曾想到源氏公子心懷此念,暗自責備為何向來那麼誠摯地信賴他。
晌午,源氏公子來至西殿,見她有些侵鬱,便說道:“今日棋也不下了,心情為何這般沮喪呢?”說罷,向帳中探望,見她用衣服連頭蓋住,一動不動仰面躺於床上。侍女們見此情景,都知趣地退了出去。源氏便靠近勸說道:“為何如此小孩子氣,叫人看。了多猜疑呢!”便將衣服揭開,見她全身是汗,額髮都溼透了。不由嘆道:“啊呀呀,真個不得了廣又柔情蜜意地連哄帶騙,紫姬真有些氣不過,一言也不答。源氏公子毫無辦法,便發恨說道:”完了完了!你如此不通情理,真羞煞我了!“說愛開啟筆硯盒,見裡面並無答詩。便想:”她全然不知我意,真像個孩子!“轉頭看看,又覺得實在可愛,不忍心責怪她。此日他便一直陪著她,講些笑話安慰她。紫姬還是半嬌半鎮,並不答理。源氏見她那噴視有情的模樣,更覺愈發楚楚可人。
十月初第一個亥日,宮中照例吃“亥兒餅”,企盼消災降福,子孫蔭降。因公子尚於服喪之中,不便鋪張奢侈,只將各色各樣的餅裝於一食盒裡送給紫姬。源氏公子見了,便走至南面外殿,吩咐淮光道:“明日為我做同樣的餅,數量式樣不必太多,只要一色的便可。今天日子不吉利,故要明日才做。黃昏時送至西殿來。說時暗含微笑。推光本是機敏人。即刻會意,並不詳查細問,連忙恭敬地答道:”‘當然,當然!定情賀禮,理當選擇好日子。明日是個好日子,但不知’子兒餅‘共需多少呢?“源氏公子不加恩索地隨口道:”為今日的三分之一吧。“惟光心領神會,明日乃公子新婚第三日,連忙照命而去。源氏公子暗忖:”這個人倒還能幹!“於是淮光也不告知眾人,在家暗暗為主人做起餅來。
源氏公子為討得紫姬歡心,不得不想盡法子,實在勞神,然而卻毫無怨言。他自己甚覺得奇怪,多年愛戀尚不及今日萬分之一。“情”字真是難說啊!
惟光第三日深夜便將公子命制的餅悄悄送來了。他想得甚為周到:“倘叫少納言乳母送去,紫姬定難為情。”便將少納言小女兒並君叫來,對她道:“你悄悄將這個送與小姐吧。”便將一隻香盒遞與她,又叮囑道:“此為喜慶禮物,你要好好放於小姐枕邊,不可失誤。”並君聽了此話頗覺納悶,回答道:“我從未曾失誤過。”便接過香盒。惟光又道:“真要當心哪!那種不吉利的話,今天不可亂說的!”並君說:“你怎知我會說此種話呢?”並君到底是個孩子,尚不知此中意思,故毫不費力便將香盒放於紫姬枕邊了。公子定會將其中情意授予紫姬吧。
第二日清晨,香盒拿出時,幾個親近的侍女方恍然大悟,但全然不知何日送來的。盒中餅盤,格式別緻,甚為講究,亦不知誰光於何時備好的。少納言乳母不曾料到公子如此細心,想起公子平時百般寵幸,甚是感激。可侍女卻低下私語:“此等事情,實應與我等商量,託付於推光,尚木知他作何想法?”
自此,源氏公子入朝參拜父皇,不免心掛兩處。紫姬那嫵媚嫋娜的身影時時浮於眼前,自己也覺不可思議。過去那些情人,不時寫信來訴哀怨,其中不乏公子最愛憐之人。如今另有新歡,哪有閒暇恩澤舊人呢?真是“豆宏年華新共枕,豈宜一夜不同愛?”他謝絕一切交往,佯裝居喪默哀模樣,回信僅說:“身蒙不幸,早厭人世,且待哀愁稍減,定當前來造訪。”終日與紫姬形影不離,悠閒度日。
且說上皇母后的妹妹林簡姬,自從月夜與源氏公子邂遁,便一直念念不忘。其父有大臣道:“倒有福份。他新近居喪,若我將女兒下嫁於他,倒挺般配呢!”但其母卻另有想法:“送其入宮,有頭有臉,有何不好呢?”便竭力遊說她當朱雀帝后宮。
源氏公子對俄月夜本未在意,然聞知她要入主後宮,心中不免悵惘。但眼下對紫姬一往情深,無暇移情別處。不由暗歎:“人生苦短,何須再沾花惹草。鍾愛一人吧,東西鑽營,定然遭怨恨。”他憶想昔日種種厄果,暗暗告誡自己。還有那六條妃子:“此人也甚可憐。欲娶她為夫人,實有不便。還不如近年,招之則來,揮之則去,建場作戲,添助雅興,豈不甚好?”過去雖為生魂作祟之事,稍有嫌隙,但對她並不厭惡,仍是一往情深。
令源氏顧慮尤深的倒是紫姬身份至今世人尚未知曉,恐怕有人輕視她。“還是乘此機會,正式告知其父兵部卿親王吧!”便為她舉行著裳禮儀。儀式並不隆重,但排場倒也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