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上來。花蕊忙知會了紅氏三人,三個忙跟了來張。窗眼內見他三個進了房,那甄氏一臉的怒色,面貌鮮紅如血染的一般,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
他三人還以為是他假裝羞怒之色,要道士竭力賠禮之意。只見那賊道到跟前,叫了聲,“奶奶奉揖了”,一恭到地。只見甄氏的手一揚,一道亮光如閃電一般,那道士已撲在地下。花須驚得呆了,哎呀一聲,只見甄氏手中的刀起,劈面剁來,花須仰跌倒了。花蕊才回身要跑,被甄氏搶一步趕上,後心一搠,刀尖從前胸穿出,撲的便倒。回身見那道士還掙扎,後心一邊搠了幾刀。
紅氏三人嚇得魂飛膽喪,兩腿都驚木了,要跑又跑不動,又恐他出來要殺,心中亂跳,連渾身都軟了。沒奈何,用手搬著窗欞站著還張。只見甄氏那臉越紅,柳眉剔立,好不可畏。他仍還坐在椅子上,不出來殺,心才略放了些。
那甄氏手拿利刃,怒還未消,已想到須將那三個淫婦也殺了,才出得這一口惡氣。但他一個嬌怯的婦人,猛性殺了四個人,也就軟了。忽然心中一回,道:他三個固該殺,但被妖道淫婢所惑,情尚可原。所可恨者,他不能死耳。他三人張著甄氏,見他口中嘓嘓噥噥說了幾句,低頭沉吟了一會,忽然長嘆了一聲,大聲道:“原難,原難。”將手中刀向項下一橫,鮮血直噴,他便倒在椅背上靠住不動。【此一段夾寫甄氏動手,紅氏三人張看,敘著甚妙。甄氏說:“原難,原難。”要知非說紅氏三人當死之難,乃謂受藥時難忍,故為所淫耳,即所謂尚可原者耳。】他三人嚇得越發要死,你挽我,我扶你,跌跌爬爬,滾到廂房。三人擠作一床,各人扯了被矇頭蓋上,渾身篩糠打戰,不在話下。
次早,單于學醒來,不見了道士。以為他去出恭,還不以為意。叫了兩聲丫頭,又不見答應,以為他們有甚麼私事。忙穿衣起來,到西屋去看,並外邊尋,不見了三人。疑是道士拐這二婢去了,大呼家人檢視門戶,皆局鎖甚嚴,心中甚疑。到上房來,見院子門大開,更覺可駭。走到東廂房一張,不見動靜。【妙,先疑三妾或有原別。】再看了西廂房門,又是鎖著。【二婢決無約他進來之理,然不得不疑到此。妙。】疑道:“難道道士竟在上房不成?【卻不道怎麼。】但我妻子不是淫賤的人。”【有此一句,方見甄氏平日之貞。】走上去,見房門也開著。遂幾步搶了進去,一眼先見甄氏一身鮮血,右手持刀擱在膝上。面貌如生,怒氣勃勃。急到跟前看時,頸上痕深寸許,喉已兩斷。道士撲在他跟前,身上血痕遍滿。兩婢也殺了。到床後一看,夜合也被殺死。單于學急渾了,一眼看見桌上有個帖兒,忙取過一看,寫道:
妖道淫婢合謀,以術魘我,汙我清白之軀。今手刃之,以雪其恨。痛此身已辱,無顏再事君子,冥冥中未免遺憾耳。永訣良人,傷心泣血。願朗自玉,勿以賤妾為念。辱妾甄氏絕筆。
單于學看了,放聲大慟。紅氏三人聽見,只得起身上來,也就假哭。單于學哭了一場,問他三人可知情。他們恨不得多生出幾張口來,說得自己身上乾淨,連說了幾十個不知。單于學連柬帖拿著,親到縣中去報。
那知縣是他認的老師,也不委屬員,親自帶了仵作來驗。見了甄氏奶奶好好坐著,面色不改,十分驚異讚歎。仵作驗了,報道:“殺死道士一名,腦後刀傷一處,背搠刀口七處。大約系行強姦,故被殺死。砍死丫頭一口,腦後兩瓣。搠死丫頭一口,胸口對穿。床後殺死丫頭一口,頭顱伶仃將斷。大約系三人同謀,引入道士,故一時怒殺。甄氏系自行刎死,兩喉俱斷。知縣見他那遺字,知他已被淫汙,無處查考。又不肯汙了烈婦的名,向單于學道:”令正英氣凜然,我自然呈報上臺,表請旌獎,可即殯殮。道士同三婢屍骸,應該置於極刑,已死勿論,即行拋棄,以飽鳶鳥豬狗,稍伸烈婦之恨。“說罷,回衙去了。
單于學即命家人將道士三婢丟擲,棄於荒郊。殯甄氏,將那口刀裝在棺中為殉。不用細說。
知縣申請了上臺,上本啟奏,奉旨甄氏賜贈孺人,建坊,大書四字:
香閨烈士。
出殯下葬時,甚是熱鬧。那些鄉坤士夫,文人墨士,都作了輓歌詩詞來弔奠,知縣佐二都親來燒紙。甄氏雖被賊道所汙,死後之榮倒也不小。紅氏三人自那日嚇破了膽,日夜心驚肉顫,疑心生鬼。但閤眼便見道士同那三婢血淋淋在面前,又見夜合罵道:“都是你三個淫婦下藥我吃,害我到這個地步,快還我的命來。”他三人愈加驚怕。前已嚇破了膽,今又夜夜夢眾人索命打擊,竟嚇得瘋瘋顛顛,兩目直視,叫道:“夜合打我們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