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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部分

子,叫做葛器。我一生一世苦掙了廿兩銀子,我兩口子都年老了,留著做棺材本的。他毆死毆活定要借去做生意,去了幾個月,不知在外邊怎樣嫖賭,花光了回來,說是折了本。這樣不孝的奴才,我定要送官處死他。”宦萼道:“你老人家有幾位令郎。”葛老道:“這一個就足夠了,我還禁得有幾個?”宦萼道:“你既然只這一個,要送了他,後來老了靠誰傳送?”他道:“我死了,靠這奴才,還有本事掙口棺材與我麼?不過是狗拖豬啃。不如今日送死了他,我且出這一口氣。沒有他,我倒罷了。古語說: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陽溝裡,就是棺材。我也顧不得這些了。”宦萼問葛器道:“你怎就花了你父親的銀子,叫他這樣的恨怒,割恩絕義的?”葛器道:“老爺,這事冤屈死人。我又不嫖又不賭,如何會花?時運不濟,兩三次生意做不著,就折得個精光。我家老爹和我合氣,咬住這麼說,叫我沒得辨,只得憑他老人家罷了。”宦萼叫小廝稱了廿兩銀子做棺材本,道:“你父子好好的回去罷。”那老兒笑嘻嘻的道:“怎敢當老爺賞?”一面推辭,一面就納之於袖了。葛器叩謝,宦萼拉他起來。他父子二人歡歡喜喜,一點怒氣也無,和和氣氣說著話回去了。

宦萼騎上馬正走,忽見一家門口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氣憤憤的,臉脖子脹得烏紫,靠在門枋上。內中一個婦人潑聲潑氣的大罵。宦萼勒住馬,問那人道:“你姓甚麼?為甚事氣得恁個樣子?”那人正受了一肚子髒氣,沒得訴處,聽見問他,往內指著道:“老爺請聽聽。”宦萼側耳聽時,那婦人罵道:“窮忘八,人家嫁漢子原是圖吃圖穿,叫我成日熬清受淡的。你既沒有本事養活老婆,留我做甚麼?你與了我休書,像我這樣的能幹老婆,不是說大話,怕嫁不出好漢子來麼?三隻腳的蟾尋不出來,像你這兩隻腳的漢子,要無千帶萬多的很呢。”嘴裡罵著,把桌子板凳打得一片聲響。宦萼聽了,問道:“端的為甚麼緣故?”那人嘆恨了一聲,道:“小人叫做方器生,這婦人是我的妻子薄氏。成日家橫草怕拈,豎草怕動,只是要好的吃。小人開了個小酒店,蘇碟小飲,就在這巷口。倒好來,每日無移的賺錢數銀子。一日除日用之外,還有多的。每晚有剩下的葷菜拿回來,又帶兩壺酒與他消夜,一句閒話也沒有。小人前因病了,兩個來月就把本錢花用了。如今不做買賣,沒得給他吃,終日這樣吵吵鬧鬧的。剛才吃飯,他要買些熟肉吃。家中又沒一個錢,連飯碗都摔掉了。罵了這半日還不住。”宦萼道:“你這酒店也得多少本錢。”方器生道:“桌凳壺碗鍋灶器皿傢伙都是舊有的,不過買些雞魚蝦筍香腸肉什件肫肝之類,酒是抬兩壇賣兩壇,四五兩銀子就夠了。”宦萼叫小廝稱了五兩銀子給他,他不敢接。宦萼笑道:“我給你做本錢的,你收了,我還有話說。”遂下馬,附著他的耳朵說了幾句。方器生謝了,拿著進去。

宦萼輕輕躡足跟了去,在窗下竊聽。那方器生到了房中,薄氏罵道:“倒運鬼,背時鬼,你今日晚上沒有肉與我吃,我明日早起卷卷拍拍屁股,各人尋好漢子去,你不要見怪。”方器生把銀子往桌子上一丟,說道:“不要罵了,等我明日發市,開了輔子,寫休書與你另嫁就是了。”那薄氏正罵著,一眼見了銀子,一臉的笑。忙跑到跟前,道:“好東西呀,你是那裡的?” 方器生道:“你是要去的人了,管我這閒事怎麼?”那薄氏笑嘻嘻的道:“你有了銀子,大風大雨的,我望那裡去?”方器生道:“你婦人家好見短,見我沒掙頭,就要嫁漢子去。見了銀子,就不去了。”那薄氏笑著道:“你道我當真要去麼?恩恩愛愛的夫妻,往那裡去?不過是激你的意思。不虧我這一激,你肯弄這銀子來麼?不說買些好餚打兩壺好酒來謝謝我,倒還說我的不是。怪不得人說男人沒良心,還是我婦人家的心腸好。”哈哈的大笑。方器生又是那生氣,又是那好笑,便道:“你吵鬧了這些日子,此時見了銀子,就說這些鬼話。”薄氏笑道:“你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難道自己的賢德妻子拿假話激你,都聽不出來麼?你今後開了輔子,有得酒肉我吃,看我可做聲?再要吵鬧,就舌頭上長個碗大的疔瘡。你不聽見人說,八十歲的媽媽嫁人家,不圖生長只圖吃麼。況且嫁丈夫圖的是甚麼?原圖上下兩張嘴都有肉吃。”又笑個不住,道:“不要講閒話,且快拿錢,把銀子買些酒菜來,我替你道喜。”那宦萼忍不住好笑。

出來上馬,又走到一條街上。見兩個人廝揪廝扯,打得頭破血出,口中祖宗父母無樣的那惡言語都罵了出來。就像有殺人的冤仇一般,要以性命自搏的樣子。宦萼不知他們有甚麼大仇恨,恐內中傷了一個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