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今的天子早已不似從前般一呼百應了,論格局規制,榮天子的居所也還是比諸侯的王宮更氣勢懾人些。
暗棕紅色的大門在眼前緩緩開啟,馬車駛進,一陣微風灌出。
幾丈高的灰牆間夾出的一條道雖不算窄,但亦不寬。人坐在馬車中像兩邊看,多少會覺得自己在這高牆下顯得微不足道,覺得在這偌大的天子居所中,高牆下的旁人也好、螻蟻也好,都是一樣的不起眼。
阿追心中惴惴,幾次抬眸看戚王,他卻都只闔目正坐著。似乎並無所謂自己已然進了榮宮,也無所謂一會兒要覲見天子。
又一道高大的宮門出現在眼前,有宦侍上前一擋,示意馬車停住。
而後話語傳入車中:“請戚王殿下下車入殿。”
嬴煥眼眸一睜,稍定了神,向阿追一頷首,示意她一同下車。
腳在地上站穩,阿追抬頭看了看,再度震懾於榮宮的氣勢,低下頭正緩氣,戚王已提步向裡走去。
這樣氣勢懾人的地方,氛圍卻有些悽清。宮人似比戚宮裡還少些,他們這樣一路走著,都沒見到幾個人影,直至一方大殿近在眼前了,才見兩名宦侍從高聳的長階上疾步行下,作揖:“恭迎殿下。”
嬴煥仍無什麼話,眼皮都沒動一下的樣子如同並未看見二人。他左手扶著腰間佩劍拾階而上,阿追拎裙隨著,餘下的隨從就都停在了外面,回頭看看,如同一尊尊陶俑立在階下兩旁。
踏入殿門的瞬間,二人俱是一怔!
一股濃烈的脂粉味撲面而來,明顯浸染了太多淫|欲味道的香氣讓阿追這身為女子的都陡一陣犯嘔,嬴煥眉心緊蹙,駐足好生定了口氣,才復又提步行去。
入得內殿,看到那一片靡亂時,二人倒也不覺得意外了。
殿裡從王座到兩旁的臣子席位都是規整的,但半點肅穆也尋不到。十幾個藍衣藍裙的女子正翩翩起舞,個個身姿曼妙舞步婀娜,配著那曲調過於柔和的樂曲,直讓人骨頭髮酥。
至於她們的舞衣做得有多講究,二人則均是連看也沒勇氣多看——實在是太薄了,薄得能輕易看到膚色。
阿追震驚於天子的驕奢淫逸,嬴煥強定心神又向前走了兩步,抱拳:“陛下。”
目光穿過漫天飛舞的水袖帔帛,幾尺外正閒散地閉著眼、任由美人捏肩揉背的天子睜了睜眼,一笑:“你是現今的戚王?”
沙啞得不正常的嗓音直讓阿追不舒服,嬴煥的應語倒還冷靜:“是。”
“原還是個年青的<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天子毫不委婉的咕噥著,語中難免幾許蔑意。
阿追簡直不知如何應對這位頭腦不清的昏君才好,神色複雜地看向嬴煥,他也只是維持著抱拳的姿勢一語不發,神色看起來肅穆如舊,細細看下去,面色卻比平常鐵青。
嫋嫋琴音中,背後忽地傳來一喚:“阿追?”
二人一愣,同時回身看去。
正往內殿來的那人,似與戚王差不多的年紀。一襲天藍色直裾,髮髻用白玉冠束著,俊朗的面容與戚王的王者之姿不同,他看上去溫和清雋許多,像是個書生。
那人邁過殿門也停住腳,抱拳施禮:“陛下、戚王殿下。”
“弦公。”嬴煥略頷首,弦公禮罷目光再度停在阿追面上。
二人對視了好久,他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
阿追腦中一片空白,怔了好一會兒神,心竟倒向了弦公這邊——她第一回見他,他卻知道她的名字,可見是舊識?
“你連名字也不記得了嗎?”他凝視著她又問,阿追望了望他點頭:“我原也覺得我是叫阿追的……”
天子一聲笑:“看來,果然是弦公的人?”
“陛下!”戚王額上青筋一跳,面對這樣的“天子”有無名火又不便發,“陛下怎能為一個名字就斷定她是弦國人?弦公已兩次派使節到戚國尋人,她任太史令,名字朝中皆知,使節自也能問到!”
“哦,那看來戚王是不想讓弦公帶人走。”榮天子還是疲乏的口吻,聽上去與戚王的字字鏗鏘像是隔了幾重山。
他咂了咂嘴,又說:“那怎麼辦呢?你們一個說她是弦國人,一個說無法證明,各有各的道理,寡人也判斷不出。”他的目光在三人間劃了劃,又打哈欠,“要不然啊,寡人賜你們兩個一人幾個美女,這個阿追,就讓她留在東榮。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