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也知道這是故意的。
雖然她真的很難相信褚青蘿竟然會用這樣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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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嫂二人被檀心送著,剛出了庭院,便見劉肅回來了。他緩步行走在雪地上,身量那樣的頎碩,他在南疆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他黑了些,總是隔著厚厚的衣物,也能看出他身形的健碩,比往日更甚。
“世子。”檀心行了一個禮,眼看著這就更尷尬了。
“世子。”陸貞訓還是輕輕行了個禮,“妹妹只怕是等急了,世子還是快些回去吧。”
“二姑娘……”劉肅聲音輕輕的,“肅……能單獨和你說說話嗎?”
馮氏和檀心相視一眼,還是雙雙往前走去:“我在門房處等你。”待兩人一走,雪地上便只剩了劉肅和陸貞訓,一時間氣氛實在太微妙了。陸貞訓垂首不語,劉肅雖是坦然站著,但隱隱的被一層莫名的悲哀籠罩著。
“肅也是聽說了皇兄的意思。”劉肅輕聲道,“二姑娘,可果真是要進宮去?”
“我也不知道。”陸貞訓道,又擠出一個笑容來,“算來,臣女還沒有恭賀世子,淑儀郡主對世子痴心一片,實在是讓人歆羨的。”
劉肅喉頭動了動,苦笑道:“這又叫什麼話?肅的心思,你不知麼?”又深深嘆了一口氣,“這世上皆道我和阿蘿乃是天造地設,實則我二人都知道,所謂強扭的瓜不甜之理……只是如今,都已經退無可退了。我身後還有整個齊王府,即便我有心抗拒,也抗拒不了;而阿蘿,她一向心高氣傲,也未必願意如此……”
“好歹要過一輩子呢。”陸貞訓含笑,“臣女便祝世子和郡主,百年好合……”她一邊說,臉上的笑容愈發的豔麗起來,好像一朵玫瑰盛放。
劉肅怔怔的看著她,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退了一步,滿臉的痛苦:“這世上誰對我說這話都不要緊,可是你不能!陸貞訓,你沒有心嗎?你我的心思,難道不是一樣的?這一道聖旨,你我也好,阿蘿也好,未必不是一生的枷鎖……”
“世子多慮了。”陸貞訓看著他,“對臣女當然不是一輩子的枷鎖,世子和郡主兩人,原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臣女知道這個訊息之時,也是替世子高興的。”
“我並不喜歡阿蘿!”劉肅朗聲道,“你明知道我心悅的是你——”
“知道又怎麼樣?”陸貞訓雙目圓睜,反問道,“你能給我什麼?你什麼都給不了,你也不懂看著一群人前赴後繼想要整個家支離破碎然而自己根本救不了的痛苦。我早就想好了,我只要陸家能夠平平安安的,我不想每次出了事就找妹妹相助,她也有丈夫也有孩子,每次都讓她為陸家收拾爛攤子,我和陸顯還有我那大伯有什麼兩樣?什麼情情愛愛的東西,我不稀罕!我敢稀罕嗎?劉肅,你要我怎麼辦?你告訴我你喜歡我又怎麼樣,我能怎麼辦?我已經別無選擇了,不管是誰,只要他能護得陸家無恙,我都願意委身。端敏大長公主還看著你,褚將軍還看著你,這京中所有人都還看著你,你又能怎麼樣?我要的那樣簡單,我想我的家人不再被任何人所害,我希望他們能夠下半輩子無憂無慮的活下去,你給不了我,只有皇帝能給我這些,只有當我站在權力的頂峰,我才能保住他們。”她一壁說,一壁向後退去,“你又怎能對不起郡主?她等了你多少年?”
說罷了,她又露出一個笑容來:“還請世子多多珍惜眼前人吧,旁的東西,也不過是虛妄罷了。”說罷,轉過身飛快的跑開了。
轉過轉角之時,陸貞訓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若是她有褚青蘿那樣的家世,就算是身敗名裂,她都願意去爭一爭,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除了含著笑容、大大方方的將心悅的男子送給別人,就算身子千瘡百孔,也只能笑著,用最光鮮的外衣掩蓋著,祝福他們。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選擇。
“喲,這不是陸家二姑娘嗎?”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在這丞相府裡哭得這樣梨花帶雨的……莫不是你那表妹夫欺辱你了?”循聲看去,面前那人披著黑色的斗篷,那樣高大的身形,俊美不凡的面容上掛著吊兒郎當的笑容,一雙眼睛卻含著那樣濃厚的肅殺之意,比這冰天雪地更讓人覺得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