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九月下旬,這日打金陵來的一行人入了神京,正要棄舟登岸,遠遠便看見碼頭上人頭攢動。賈璉只以為是賈府打發來接人的轎子和車馬,起初並不以為意,然等到上岸,見了賈府來接應的人,瞥見不遠處赫然擁上來一群人,穿著打扮很是不俗,忙向興兒詢問來頭,興兒也是一臉茫然,只答不知。
賈璉正暗暗疑惑,身後馮府裡的人也已競相下了船,來人還未近前,就聽何連之高呼了一聲“大師兄”,身子已從他身旁飛掠而過,迎了上去。隨後,馮淵、慕耀也領著英蓮、黛玉跟了上來,俱是滿臉喜氣。
來人正是謝廉,得知三個師弟入京,他自是開懷不已,一早便來碼頭親候。為了避免招搖,特地換了尋常便服,只帶了兩個親信副將周鵬、李烈,外加幾個得力的兵士來接。
真真是久別重逢,難免心緒激盪。幾個師兄弟寒暄不停,一旁英蓮、黛玉皆趁機暗暗打量那謝廉。只見他身著一件玄色墨紋長衫,頭戴羊脂白玉冠,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劍眉星目,器宇軒昂,話語中隱隱透著凌雲霸氣,神色間自有一股沙場威風,讓人只是看著便無端生出敬畏,實不辱名將之風。
俄頃,只聽謝廉道:“自那年我攜溪兒入京,一晃便已是數載光陰。我瞧著,小何的個頭當真是長了不少,再不能叫他小不點了!”
小何一聽,窘得滿臉通紅,嚷嚷道:“大師哥,那原是我兒時的綽號,自你入京,再沒別人叫的,千萬莫要再提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說完,忙湊過去拉一旁的英蓮,指著她道:“大師哥,我們莫要光顧著敘舊。這是九兒,是二師哥頭些年畫裡的人兒,你也見見她。”
謝廉看了英蓮一回,驚奇道:“果然與當年畫中人無異。”
“那可不是。”小何一時得了意,又道,“當初我們可是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從惡人手裡奪回的九兒呢!”
謝廉聞言,狠瞪他一眼,故作惱怒狀道:“你這猴兒,這些年真是空長了個頭,別的半點長進沒有!九兒是你的嫂子,便是說也該由二師弟親自說與我聽,何時能輪到你這裡?”
幾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不時,馮淵自是親自與謝廉引薦了一回,九兒上前見禮,謝廉自是誇讚不絕。一時又看見旁邊黛玉,只覺容顏絕色,驚為天人,一時想起舊事,問道:“這位莫非就是御史大人遺孤?”
雖說王侯將相之輩,黛玉也是頭回得見,然跟著英蓮見了好些世面,倒也半點不慌張,只從容上前見了禮,又為先前真真國的事兒道了一回謝。謝廉見她小小年紀便如此進退知禮,更加看重了幾分。
且說那頭,賈璉正躲在閒處,佯裝看顧夥計、小廝們搬執行李,眼睛卻時不時瞟向謝廉、馮淵那邊,暗暗揣度來人身份。然他仗著榮國府的門楣,倒也並不把來人放在眼裡,心想不多時他們定會親自過來拜會自己。
不想行李卸到一半,忽見在船上看顧的興兒蹭蹭上了岸,幾步躥到他跟前兒,道:“二爺,了不得了!方才我在船上,聽到碼頭上的幾個夥計說,那位馮大爺的舊識似乎很像當今的鎮西侯爺。”
“你是說鎮西侯謝廉?”賈璉聞言,著實被唬了一跳,驀地睜大了眼睛,將聲音放得極低,問道:“此話可信不可信?”
興兒道:“若依他們說的,頭幾年鎮西侯還是忠義將軍的時候,大敗羌氐,班師凱旋,他們因仰慕將軍神勇,曾特地去城門口夾道迎候,因而記得他的模樣。去的兩三個夥計,都說很是像的。只鎮西侯這般人物,怎會親自來碼頭接林家姑爺?若論場面、氣派,著實說不好了!”
賈璉先前窺度幾人情狀,心下也恐來人身份不小,只因馮淵家世卑微,他平日裡很是瞧不起,才一時大意。如今再窺看時,愈發覺得謝廉英武不凡,自是有*分信的。
如此一來,他竟是自亂了陣腳,一時又驚又怕,又悔又惱,驚的是馮家竟有如此貴戚;怕的是整個金陵城竟都以為馮家只是尋常商戶,只不知還藏了多少底細;悔的是數月來自個兒對馮家輕慢、懈怠,唯恐惹禍上身;惱的是自己有眼無珠,只一味討好太太、姨太太那邊,竟得罪了大宗。
此番一想,竟是一炷香時間過去,賈璉再不敢輕慢了去,忙整了整衣裳,急匆匆趕上前去。到了跟前也不敢露了馬腳,只裝作絲毫不知,一味殷勤。
馮淵見狀,心下猜出七八分,然他既佯裝不知,馮淵便將計就計道:“璉二哥,此乃我幾人之大師哥,也是在下妹婿。得知今兒我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