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都不聽她的回應,已經施施然走遠了。
阿婉一跺腳,無奈下也只能跟上。
說到底,這個時候她是僕人,他是少爺。
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阮慕白不說話她自然也不會沒事找事地提什麼,只是跟著他一路下了樓,下頭的院落裡也沒有什麼人,這個時候周圍除了碧空繁星,也就只有了不耐寂寞的蟲鳴。
“阿婉。”
“是!”突如其來地聽到一聲喚,阿婉下意識地應道。
“……”阮慕白回頭看她一眼,“什麼時候也這樣拘謹了?”
“……”
“罷了。你過來。”
看阮慕白衝她招了招手,阿婉狐疑地做了過去,忽然迎面伸來一隻手,輕巧地幾下擺弄,有一朵花襯上了她的發線,拂過她臉頰的是袖口帶過的清風,帶著成熟男子的氣息。
“我沒看錯,的確很適合你。”阮慕白擺弄過後站在那裡端詳一陣,唇角微微揚起。
阿婉卻是全身一抖:“阮少爺……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吧?”
花前月下,出雙入對。雖然一直是戲臺上才子佳人的絕佳橋段,但是這個時候這種場合,加上兩個人這樣的身份,實在是很——詭異。
阿婉在突如其來的溫柔下一時有些恍惚,但很快還是恢復了理智。抬眼見阮慕白眉目間透出幾分疑惑,深深地吸了口氣:“明人不說暗話,阮少爺有話不妨直說。”
本來有些疑惑的神色,在眸光一閃漸漸帶上幾分笑意,既而轉成一種淡然的溫和。阮慕白言語淡淡,指尖卻是不安分地攪弄著阿婉頰邊的青絲。之前她本是寬衣上了床,所以這個時候發線輕輕垂落兩鬢,配上他方才拈上的一朵花苞,在修長的指尖攪動下,愈發透著幾分濃濃的蠱惑。
“兩天後就到了揚州,你可以回去金陵了。”
這是逐客令。
阿婉烏黑的眸抬起,映入的是阮慕白深長的身影,沒有怒,唇角抿起的卻是幾分笑意:“其實,我本來也是這個意思……”她的神色看起來很平靜,語調懶懶散散地拖長了幾分,餘音漸漸飄遠的時候,勾起的弧度頓時又深了幾分:“但是,現在不行。” 阮慕白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眸:“為什麼?”
“你為什麼趕我走,我就為什麼留下。”一句話說地笑吟吟的,好整以暇地等著看阮慕白陡沉的視線,卻見他不知為何露出的笑意。在這副神色下,阿婉的神色好似陡然僵持在了那裡,背脊處微微有些涼。
好早以前其實聽人說過,阮慕白本有個綽號叫“笑面閻王”,然而因為這個人一直溫雅風流的態度,居然讓她也忘了有這麼一回事,直到這個時候看到這副表情,才有些惶惶不安。
阿婉咬牙。
阮家的基業這個時候分明是岌岌可危,阮慕白偏偏要“趕”他走,一來可以說是逞強,不想拖她下水,二來恐怕也是準備自己硬了頭皮上,杜絕了改天把她典當他人抵押錢財之類的心思……
越這樣想,心裡難免愈多了幾分火氣。阮慕白既然是知道她身份的人,難道真以為身為林家的小姐,她活到這麼大一直是吃白飯過來的不成?再一無是處,好歹商道里的一些小門小路,她還不至於廢柴到緊要關頭一丁點小忙都幫不上的地步。
“阿婉。”這時阮慕白卻是輕輕地托起了她的下頜,稍稍一用力便拉近到了自己咫尺的面前,語調溫柔異常,“你是不是什麼時候已經——喜歡上我了?”
本來是略有吃痛,但領略到他話裡的含義時,掙扎的動作似乎一時遺忘,阿婉愣愣地抬頭,第一次發現明明是溫柔笑著的阮慕白,卻是一雙無絲毫笑意的眼。
喜歡他?可能嗎?
愣了許久,她咬牙:“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一用力拍開了他的手,阮慕白卻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倒退了幾步,是笑吟吟的神色。阿婉忿忿白他一眼:“阮少爺,你就這麼怕被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阮慕白移開視線,看向身後的那株落英。
沒有風,卻依舊有散散的花瓣落下,飄然間幾片落在他的肩上,他卻好似渾然不覺。
對於阿婉的話,不置可否。
“總之金陵我是不會回的。本來那裡也呆久了,有些膩味了。要回去報憂,我可不是什麼合適人選。要是不想在我這個‘外人’面前出醜,阮少爺把揚州的事漂漂亮亮地處理妥當不就好了。”言語間是有些事不關己的態度,阿婉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人前風光的男人,其實也是這樣的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