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刑事犯,那是某種物質的恐怖。在東方,在中國,更傾向於鬼魅——鬼魅包括莫名其妙的事情,不可解釋的現象,隱隱約約的神秘的不可抗力等。那是某種精神的恐怖。就像中西醫的區別。前一種恐怖不絕望,似乎總可以抵擋,用智慧,用技術;後一種恐怖常常不可救藥,從內部摧毀你。”
我說:“我寫恐怖故事的理念是——展現恐怖,解構恐怖,戰勝恐怖。”
這時,靠近門口有個穿中山裝的男學生拿過麥克風問:“周老師,現在有一個周德東就在門外,他說路上塞車,他剛剛趕到。這就是東方式的恐怖吧?”
我說:“差不多。不過,假如真的遇到這樣的事也不要怕,只要追查,一定有一個周德東是假的。”
那個學生驚惶地說:“周老師,我不是打比方,真有一個周德東在門口,他和您長得一模一樣。”
我想到以前發生在天安縣的那件怪事,我的心一抖。難道是那個一直飄在陰暗之處的另一個神秘的我又出現了?
整個教室裡的人都很吃驚,大家交頭接耳,很多學生站起來朝後看。
坐在第一排主持這次演講的許康也摸不著頭腦了,他站起來走過去,想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過了好半天他才回來。
他站在我旁邊小聲說:“確實來了一個周德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問:“他人呢?”
許康:“他已經走了。他聽說您在這兒,很生氣,說您是假的,他質問我為什麼不把事情搞清楚,然後就氣咻咻地走了。”
我問:“他長的啥樣?”
許康上下看我的臉,說:“他跟您長得特別像,也穿著黑風衣,真是怪死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他的臉比您白。”
聽完這些話,我幾乎忘了自己還坐在臺上,我張大了嘴巴,回不過神。
教室裡的人騷動了一陣,終於安靜下來,靜靜等我說話。他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許康輕輕碰了碰我。
我端正了一下姿勢,裝作很平靜地說:“剛才是個誤會,沒事了。”接著我說:“哪位同學還有問題?”
這時候,那個穿中山裝的男學生又站起來,用麥克風問:“周老師,我一直以為,寫恐怖故事的人應該是最勇敢的人。可剛才——請原諒我的直率——我覺得您害怕了。”
這句話很尖利。下面有些騷動,有很多學生站起來朝後面看,想看看說話的人長得什麼樣。還有一些學生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尷尬地咳嗽了一下。
我說:“沒那麼嚴重。不過,我確實有點緊張。因為,我擔心我是假的。”
那天我草草收場了。
回家的路上,我看著車窗外的都市燈火,一路都在想,想那個臉上沒血色的周德東。
四 他是畫的一個我?
你看見很多張你的臉
有黑白的素描
有彩色的油畫
可是,你怎麼也找不到
那個畫家的臉
—— 無名氏
有個女孩叫毛婧,她19歲,家住山東省長島縣。
那個縣在大海中的一個小島上,很封閉。那裡的人要走出來,得坐大船。
毛婧有一個表叔在北京,但是兩家多少年都沒有來往。毛婧想投奔這個表叔,在北京找個打工的地方。
毛婧是第一次出遠門,她在濟南換車時,不小心揹包被偷走了,她一下就變得身無分文,連身份證都丟了。
她坐在火車站廣場上,舉目無親,回不去長島,去不了北京,就哭起來。
她哭了很長時間,沒想出任何辦法。
天黑了,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
這時走過來一個老頭,他好奇地打量毛婧。毛婧臉上的淚痕未乾。
毛婧見那個老頭像父親一樣和善,就支支吾吾地開了口:“大伯……”
那個人停下,聽她說話。
“大伯,我的錢丟了,您能不能給我買個麵包?”
那老頭立即冷了臉,說:“我憑什麼給你買麵包!”然後,他轉身就走了。走出一段路,還回頭懷疑地看了看毛婧。
毛婧臉紅到脖子根,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受了這次打擊,她再也沒有勇氣張口討要了。
她覺得特別累。她想,在想到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