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人看了我一眼,沒有一點笑意,他問曹景記:“這是你哥哥嗎?”
“不,不是。”
另一個說:“那就是你弟弟。”
曹景記說:“我的哥哥弟弟長的其實並不像我。”
那倆人感嘆:“你倆真像。要是你當他,或者他當你,肯定沒人能認出來。”
我哆嗦了一下。我看看曹景記,連忙說:“熟人還是能區別出來的。”
曹景記突然對我說:“要不,咱倆就換換?”
我一驚:“換什麼?”
他說:“就是我當你,你當我呀。”
我擠出一點笑,帶著討好的味道:“你真會開玩笑,當一個賣字的作家多苦啊。”
曹景記也對那兩個人擠出一點笑:“你們覺得呢?”
那兩個人都擠出一點笑:“我們覺得這個遊戲很好玩。”
這時候,牆上掛的那個破鐘敲響了,很刺耳,“咣!咣!咣!咣!咣!咣!……”喪鐘為誰而鳴。
我鼓了鼓膽氣說:“曹景記,我還有事,我走了。”
他並沒有像我想的那樣阻止我,他說:“那好吧。”
我說:“有空你到我那去玩。”這完全是一種客套,我沒給他名片,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地址和電話。
我走過那兩個人的四條腿時,也跟他們打招呼:“再見。”
“再見。”他們是一同說的。
曹景記說:“我送你。”
我說:“不送了。”
曹景記說:“不行,樓道黑。
出了門,他又輕輕把門關上,然後他低低地說:“要是你發現那個人在北京出現了,你立即通知我。”
“噢。”我隨口說。我看不清他的臉。
他送我到了樓梯口,有了點光。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那束燈光照著他很白的臉,賊嚇人。那一刻,我覺得他的眼神可疑到了極點。我低頭匆匆走開。
出了那個舊樓,我感到無比孤獨。
一個人,匆匆走過,看了我一眼。他也許是小偷。他也許在對我說:小偷向您提示,謹防警察。
我一個人坐在漆黑的劇院中,四周的座位都空著。帷幕慢慢拉開,臺上也是一片漆黑,只有一束慘白的光,從舞臺後直直伸出來,照在我臉上。我看不清四周。一個恐怖故事要開演了……
三 見鬼了
從死亡的方向看,總會看到
一生不應該見到的人
—— 多多
這天下雨了。雷聲陣陣。
我躺在床上,走在去往夢鄉的半路上。亮起一道閃電,雪白的牆壁上,出現一個人在電腦前打字的側影。閃電一滅,那側影就被黑暗吞沒了。
我打了個冷戰,坐起來。
是夢。幸好還有這樣一個藉口。
一個人經常到編輯部投稿,時間一長就熟了。他是一所大學的學生會主席,他幾次邀請我去他們學校搞一次講演,主題是“恐怖文化”。
他叫許康,他的臉也很白。
我太忙,一直沒有去。
這一天,許康又來了。
大熱天,他擠公共汽車,滿臉是汗。
我說:“我去,就這幾天,時間你安排吧。”
他極其高興,說:“周老師,謝謝您!”
兩天後,我真去了。我穿一件挺做作的黑風衣。
路上塞車,很嚴重。好像有一輛汽車撞到了高速路的護欄上,有傷亡。因此,我到了那所大學,已經很晚了。
梯形教室。
我進去的時候,學生們都等在那裡了。有近百人。
我快步走上講臺。許康介紹我,說我是作家,那些可愛的孩子就用力鼓掌。
我談笑風聲。
我說:“恐懼在人類精神世界裡佔據很大空間。人生來就有恐懼。嬰孩脫離漆黑、溫暖、寧靜的子宮,對光明充滿本能的恐懼;臨死的時候,對黑暗、消亡、未知充滿無望的恐懼。恐懼潛伏在人類的心理經驗中,滋生於人類的想象中。”
我說:“人類的安詳永遠低於人類科技水平的最上限。和浩渺的宇宙比起來,科學太渺小了,像漂浮的一粒塵埃。因此,人類的恐懼無邊無際。”
我說:“人類的恐懼和人類的想象成正比,恐懼感越強烈想象力越發達。”
我說:“東西方的恐怖文化不太一樣。西方更傾向於外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