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周德東為天安縣各鄉鎮的文學青年講了3天課,沒收任何報酬。
其實,他並沒給大家講寫作技巧之類,他僅僅是向大家灌輸一種精神,一種打不倒壓不垮擊不敗的精神。他講起他的經歷。講他如何一路打拼,從村到鎮,從鎮到縣,從縣到市,從市到省,從省到京。講他當記者的時候因披露真相被追殺,講他在戈壁草原放羊的時候差點被沙塵暴吞沒。講他生過多少次,死過多少回……
有很多文學青年都聽哭了。
學習結束後,周德東向一百多學員每人送了本他寫的恐怖故事。憑大家的經驗,這是作家賣書的好機會,可他們錯了,周德東沒收一分錢,都是贈送的。
而周德東住的是縣城最好的賓館,吃住都是自費。張弓鍵曾提出要用文化館那點有限的經費給他報銷,他死活不同意。
這期間,天安縣主管文化的副縣長派秘書三請周德東吃飯,均遭拒絕。
第四天,周德東離開了天安縣,他說他要回絕倫帝看他媽,然後就得回北京,他還有一攤子工作……
這個周德東要多好有多好:有才,沒架子,視錢財如糞土,不媚權勢,還好像很孝順……
——這是一個最恐怖的事件。
你會問為啥。
我告訴你——因為這個臉很白的周德東不是我。
二、多年前的一張陌生人照片
我也是木偶中的一個
我撞見另一個木偶
我和另一個木偶互相尖叫
“木偶!木偶!”
—— 巖鷹
張弓鍵到北京旅遊結婚,他帶著新婚太太到編輯部看望我。
他認識我,可我不認識他。
他坐在我的對面,親口對我講了前面那個臉很白的周德東的故事。
我問他打的電話是什麼號,他說了8個數,那確實是我的電話。可為啥和他通話的是那個人呢?張弓鍵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正巧他溜進了我的辦公室?
叫愛嬰的那人冒充作家是為了逃避收容。
那個要扶持天安縣文化事業的人是為了騙車。
哪個人都有實際的目的。
而這個神秘的人是為什麼?
《新青年》封三上我那個漫畫,我見過,畫得特別像。接到那本雜誌的時候,當時我還感嘆半天,不但形似而且神似。後來,我專門問過那家雜誌社的編輯陳大霞,問她那個漫畫是誰畫的,她說是他們那的一個美術編輯照我的幾張照片畫的,她還告訴我那個美編姓肖。
金寶說那個人跟漫畫上的我一模一樣,就說明他和我很像。
他竟然和我很像!
張弓鍵當時很激動,他說:“太像了,根本分不清!如果您不是這樣嚴肅,我還以為您跟我開玩笑呢!只是……”
“只是什麼?”我問。
他猶豫了一下,說:“……只是他的臉很白,比我還白。”
張弓鍵的臉就很白。比他還白?那還是人的臉嗎?
他補充說:“他是那種沒血色的白。”
我的心抖了一下。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請他和他新婚太太吃了頓飯店。他太太叫花泓,長得挺漂亮,好像在縣政府工作,文秘之類。
送走張弓鍵館長之後,我一直都在想那人的長相。
我最害怕這件事。
假如他僅僅是長得兇惡,哪怕再兇惡,我都不會這樣怕。因為,那種危險是大家共同的危險。而現在,他僅僅是長得像我,沒人注意到這件事情,沒人察覺到這裡面有一個巨大的陰謀,沒人幫助我。就像孩子看見了一個賊可怕的東西,正一步步朝他逼近,但是大人卻看不見,繼續在燈下織毛衣……
我不解的是,他竟然有我的身份證!偽造的?當然,現在連乳房和處女膜都能偽造,造個身份證更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是他並沒有幹啥壞事,為啥下這麼大的工夫?
這人是誰?
我苦思冥想,感到很玄乎。
雖然我的職業是寫恐怖故事,但是我希望生活中所有的恐怖都是故事。
可是,冥冥之中就像有什麼安排——正像我說的,寫恐怖故事的人早晚要遇到比他的想象更恐怖的事情。
現在我就遇上了,這個恐怖故事剛剛要開演。
他剛剛開演。
其實我膽子不大,一件莫名其妙的小事就可能讓我感到陰虛虛,排解不開。假如生活中有個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