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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不一時,那個叫烏大的我也不認得的跑堂端來酒,那兩人自己喝酒,讓我和二少爺自倒了涼茶喝,桃三娘就陸續從裡面端了一盆醬煮爛豬頭,那長截的野蔥葉子還杵在豬鼻子裡,一碟卷豬頭肉吃的薄餅,一碗香椿炒山雀蛋,一份黑糊糊的鹹菜乾,幾碗有點焦糊不幹不稀的水飯。那兩人就喝著酒拿餅卷豬頭肉吃開了,只叫我和二少爺一人拿水飯就鹹菜吃,我們倆一日一夜沒有吃喝了,現在迷香的藥力漸漸下去,也就顧不得那麼多,各自都稀里嘩啦吃了一碗。

過一會兒,這個不認得我們的桃三娘轉身再端出一碟子黃澄澄的幹麥餅子:“這幹餅吸油,你們拿它蘸那豬頭的油湯吃,味道也好。”

那兩人就依言吃著,又連連誇好,我不經意間,就掃見對面桌子底下,慢騰騰有個黑色的東西在動,起初看不真切,待那東西爬出來到了燈光照到的地方,居然是隻烏龜,再細看去,龜殼上一圈白,不正是我的小武?我忘形地跑過去雙手抱起烏龜:“小武!你怎麼來了?”

二少爺也湊近來看:“這不是你養的那隻烏龜麼?”烏龜伸長脖子,一對綠豆大眼珠子翻了翻,張嘴打個大呵欠。這時王周、王正兩人不幹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哎哎!幹什麼呢?”

我被他們一吼,嚇得全身一震,他們其中一個就罵罵咧咧起身想過來抓我,哪知才邁出一步,一句話沒說完,嗓子裡就發不出聲音,只“嚯嚯”地出氣。他伸手摸喉嚨正疑惑,我看著他的嘴就往前凸起,鼻孔也往上翻開,人再站立不住往前撲去,一時四肢著地衣服撐破,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臉皮就顯出深褐色,駭得他們倆自己左右看,碰翻面前身邊好幾張桌椅,最後仰天發出一聲驢叫——這王周、王正就在我和二少爺面前生生變成了兩頭驢!

我和二少爺相對驚得嘴半張著半天回不過神來,冷不防肩膀被輕輕一搭:“月兒。”我回過頭,桃三娘正笑吟吟地看著我:“三、三娘?”這情景猶如在夢裡,原來她還是認得我的,我一頭撲進她懷中,也不會哭不會笑,只是死死箍住她的腰。

桃三娘摸著我的頭髮,也不言語,半晌才拉我過來二少爺身邊重新坐下,那個門外接應的雜役悶不作聲過來把驢子牽走,不認識的烏大把地上推倒的飯菜和桌椅收拾了,又另搬來一張乾淨桌子,新泡上一壺茶。我和二少爺看著眼前,仍說不出半個字來,桃三娘則一如往常沒事人一樣忙裡忙外,很快就端出山斑鳩炒醬瓜、壇酸筍蒸肉、豆豉炸小魚、碎醃菜豆腐湯等幾樣湯菜和綠豆米飯,然後招呼我倆道:“這一路辛苦,吃吧!”

我和二少爺也就顧不得那麼多,重拿起碗筷吃起來,桃三娘只在一旁微笑著看我們。可吃到一半時,二少爺卻慢慢停下筷子,若有所思望向桃三娘,終於忍不住問:“你為何會在此地?那兩人說你在這兒開店幾年,是真是假?”

桃三娘不禁“撲哧”一笑,過來給我們倒茶:“我在此地、在江都,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開門做生意,有什麼真真假假?江都也罷,這裡也罷,歡香館也不過是幻象,沒有真假。少爺是有慧性的人,這樣一個道理也不明白?”

二少爺聽了這話,嘆口氣苦笑一下。

桃三娘又轉身進後院,只聽鍋碗盆勺一頓響,很快又端出一盤熱菜:“來,山裡不像城裡,沒那麼多好招待的,不過你們再嚐嚐我這個菜。”

“什麼菜?”我和二少爺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這個叫九迴腸。”桃三娘說著放下盤,只見裡面是油汪汪的紅湯,泡著大約一、二尺長的豬腸,迂迴地彎成大到小的圈,沒有完全切斷,只是在上面割了精細的腸花,作料再以豆豉、紫蘇、姜、蔥、椒、蒜等配醬一起,油爆一下五顏六色地淋在上面。我和二少爺聽了這菜名面面相覷,心裡只覺得一陣說不出的五味陳雜,連日來一系列遭逢鉅變、磨難驚嚇,已經把人的氣力心智都耗盡了,全是萬般說不出、道不盡的千折百回,思忖著“九迴腸”這三個字,反倒正切心頭。

“九迴腸……”二少爺用筷子夾起一端,原來那腸子看著是連的,但拿筷子夾時才知是早斷成一小段一小段的了。他遲疑了一下才吃進嘴裡,我看他的神情,便也夾了一塊,嚼在嘴裡又辛辣又香脆,是從來沒吃過的豬腸做法。

吃完飯,我把烏龜放在桌上爬,但怎麼引逗,它也不變化,桃三娘又從裡面拿出一個包袱來:“這裡幾件乾淨衣服,都是你們在家時常穿的,還有些碎銀雜物,我也帶了來,到後面你們洗過澡就換上吧,今晚在這裡將就睡一覺,明天還要趕路,且正好添了那兩匹畜生,你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