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正房當然住的是男女主人,後院則多住女眷。
四合院的後院我不很熟悉。有一次因為要修水籠頭不得不到後院向大個兒家借扳手,穿過黑黑長長的走廊,眼前的景像嚇我一跳,我沒想到後院竟然又是一個不小的院子,前後左右都是房間,房間前面都又接了小房,房內房外都堆著滿滿的雜物。
我去借擰水管扳手的那家男主人很瘦,個子很高,甚至因為個子太高而身體有些微微變駝。我至今不知其姓啥名誰,妻子私下裡叫他大個兒,我也固且以大個兒稱之,雖有些不敬,但親切。
大個兒五十多歲,看上去卻只三四十歲,聲音很大,是位愛說愛笑的熱心人。人未到,說話聲兒先到了。人在四合院外,我在自己的租屋裡都能聽到。等他人到四合院前院,後院的所有人都能聽到了。
不知大個兒具體做何工作,似乎也是一般工人,他買了一輛大型號的摩托車,一則上下班用,另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方便去釣魚。與他的個子正般配,因為四合院裡沒有地方擺放,他就在院大門外衚衕裡靠山牆根處,用木板編扎一個牢固的大木箱,摩托車用完之後他就直接推到木箱裡,用大鎖鎖了倒也安全。我經常能看到他戴著安全帽說笑著從院外進來,一路半躬著背往後院去。相比而言,後院比較安靜,可能這後院的人都不愛在屋外聊天。大個子就常到前院來,站在狹窄的過道上,也就離露天水籠頭不到一米的距離,與前院的任先生、董師傅和我說話。我的妻子對大個兒的評價是:比較有主見,有自己的觀點。我沒有異義。
大個兒夫婦倆,妻子面板白晰,人很善良,不太愛說話,進進出出時臉上總掛著笑。不像後院的某些人,一天到晚也從我們前院路過,臉卻總是黑著,好像別人欠了他們二百元黑饅頭錢。
大個兒夫妻倆有一個兒子,也是一個大個兒,父子倆站一塊分不出誰高誰低。大個兒的家我去過,除了借扳手,好像也借過別的什麼東西。共兩個房間約三十多平米,全鋪了地板磚,好像屋裡還有專門的廚房和洗手間,收拾得乾淨利落,我覺得這算是四合院裡面的高檔房。大個兒2002年在北京北郊購了一處商品房。他說:“我騎摩托車出了亞運村,一直往北走。那條湯立路現在還很擁堵,將來是要建六車道的,還要鋪城鐵,交通肯定沒問題。”說得很滿足也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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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個兒相鄰有一戶人家,男人四十多歲,白白淨淨,個頭兒不高也不胖,看上去像個文弱書生,終日穿戴齊整,臉上很少有笑容。至於他的職業,我至今也沒有弄清楚。這家的女主人是一個黑瘦的看上去五十開外的女人,腰有些塌了。衣服也極少收拾,臉黑黑的好像終日在太陽下曬過。人倒很和氣,總是帶著一臉謙遜低賤的笑,遇人先矮了二分。
我妻子是一個見什麼人都能說上話的人,與人聊天也海闊天空天南海北。但女人們關心的莫過於家庭。她對那位女主人的瞭解並不多,主要是透過院裡其他人的嘴得到一些她們家的訊息。她們也是北京人,至少是有北京戶口的,卻在這個院子裡租住好些年。這種情況令我吃驚,在北京租屋而居的大部分是外地人,為何他們北京人,尤其是這般年紀的一對老夫妻也要在這裡租房住呢?
據妻子瞭解,那家男人原是一個賭徒,但賭技不高,或者說運氣一直不好,把家裡原有的錢全輸光了。後來他們住的那塊地區拆遷,每家根據室內面積都有不少補助。他們家補了二十幾萬元。這些錢對於北京人來說並不算多,因為2002年前後要在北京二環內購房,沒有五六十萬元是根本不要想的。但在北京遠郊,比如通縣、順義、昌平,或者大興、門頭溝等遠郊區縣,花二十萬元也能購一處不錯的住房。可惜的是拿到錢後,那男人賭癮上來,跑去賭場又輸一個精光。房子沒辦法買了,只好租房住。
讓我想不明白的是,他們為何一定要來前門租房?這裡是北京的心臟,離世界聞名的天安門廣場只有三五百米的路程。這一帶租房費用是比較貴的。這個疑問在很久以後才得到解答。那天我一下班,妻子就神秘地說:“你猜我今天在天安門廣場看到什麼了?”
我說:“天安門廣場那麼大,你能看到什麼事我如何猜得著?看到老外在天安門廣場拿大頂?看到咱某個熟識的河南老鄉?還是?我猜不著。”妻笑笑說:“我看見後院那家租屋的大姐了,她在天安門廣場上賣風箏哩。見人就追著上去問買不買。我看到她時,她彷彿也看到了我,急忙轉過身去別處了,怕是遇見熟人臉上不好意思。”
我忽然明白這位可憐大姐為什麼臉會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