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在你刀下死了多少,我都有數,岷山裡有三家獵戶被你放火燒死,我也清楚。”
“我說過,在我面前不要裝。”
將軍聲音微寒說道:“殺馬賊砍柴之事,倒也罷了,因為唐律不庇境外之民,但岷山裡那些事情,你如何交待?其中一家獵戶裡還有個新生的嬰兒,也死在那場火災之中,你又如何交待?”
“無論你在夫子和陛下面前如何遮掩,無論你現在在世人眼中是什麼形象,無論你來長安後如何假意輕佻可笑,都改變不了那個事實,你就是一個寡廉鮮恥冷酷無情貪婪好殺的無恥小人。”
寧缺再次低頭沉默不語。
他沒有想到大唐軍方一旦全力調查某人,竟能查到那麼久遠的過去,此時他覺得自己的衣服忽然間消失無蹤,彷彿渾身**一般。
這種感覺並不是羞愧或內疚,而是警惕不安,因為他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他也沒有想過要做一個好人。
為了能夠活下去,為了能夠讓桑桑活下去,他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殺人放火只是等閒,將軍所揭穿的當年惡行,只是過往那些血腥歲月裡極不起眼的一個片段,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好人。
許世看著他,厭憎說道:“寧缺,你構不成一撇一捺。”
臺間一片死寂。
……
……
寧缺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案桌對面的許世,微笑問道:“將軍,請教世間真有像白雪一般乾淨無罪的人嗎?”
將軍看著他微嘲說道:“想用他人的骯髒來安慰自己的不潔?”
寧缺搖了搖頭,說道:“將軍先前說武道修行者的不易,說大唐軍人的苦楚,在我看來其實有些無趣,因為你沒有經歷過我的人生,你不清楚我曾經受過哪些苦,自然也無法理解我當年的選擇。”
他看著將軍微笑說道:“在莽莽深山野林裡,你被一個獵戶捉住,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可能只是因為十幾天前你從他的套索裡偷了一個兔子,或者因為那獵戶本來就是一個該死的兔子,又可能因為那個獵戶是以前那個該死的老獵戶的親戚,總之他要殺死你,你會怎麼做?”
將軍微微皺眉。
不待將軍開口,寧缺繼續微笑說道:“不要忘記,那時候你不到十歲,因為營養不良而疲憊虛弱,你身邊還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而且你還受了傷,身邊沒有武器,只要藏在襠裡的火引,然後你剛好被關在柴房裡。”
“我不知道將軍你會怎麼做。”
“但我肯定會點燃柴房裡的茅草和乾柴。”
“我不在乎那個獵戶會不會死,也不在乎房間裡還有個嬰兒,就算他屋子裡還有個一百多歲全身癱瘓的老頭子,我一樣會點燃那把火。”
寧缺臉上的笑容很溫和,眼眸裡的神情很平靜。
……
……
(下一章,零點半前出來。)
第二卷凜冬之湖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將軍(下)
第二卷凜冬之湖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將軍(下)
許世的眼睛眯了起來。(《》網 。)
他一生征戰,見過血流飄杵,千屍塞河,不知見過多少殘不忍睹恐怖的畫面,然而此時寧缺臉上溫和的笑容,平靜的神情,在他眼裡,卻似乎比過往那些畫面更加令人驚心動魄。
轉瞬間,他對寧缺的評價更高了幾分,對此子的危險程度更加警惕,先前偶爾閃過的同情憐憫消失無蹤。
寧缺繼續說道:“當然,獵戶一家被燒死的故事與我無關,我也是聽來的,我只是好奇,在那樣的情況下,將軍您會如何選擇?我還想繼續請教先前那個問題,世間真有潔白如蓮花般的人嗎?將軍您在戰場上有沒有殺過俘?殺俘是否違反唐律?將軍您的屬下縱騎過塞時,有沒有殺過草原上的蠻人婦孺?如果有,可算違反唐律?”
然後他看著將軍蒼老的容顏,問道:“將軍身為帝**方重臣,理應站在我大唐立場上,然而當敵國強者入境之後,您非但不加以警惕,反而把我的行蹤透露給對方,我想請教,如此做法就算不違唐律,可違背您的良心?”
連聲請教,彷彿一記一記重拳,不停砸向老將軍的心頭。然而許世何許人也,怎會被寧缺幾句話便撼動心神,他微怒而笑說道:“既然你要代書院入世,便要接受世間強者的挑戰,為何不願讓那些人知道你的下落?莫非你怕,你沒有信心,怕給大唐和夫子丟臉?”
不待寧缺說話,將軍笑容驟斂,看著他冷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