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但周邊虎狼環伺,一個燕統合了漠北的六部落,版圖比大寧的疆域還要遼闊,更別說那些草原上的虎狼之師,朕要將大寧的朝堂統成鐵板一塊,不得不倚重江湖的勢力。你身為皇子,難道連那些出寨和親,身伴虎狼的公主都不如?”
朱永寧沉默了片刻,道:“父皇,江山的筋骨靠的是男兒血性和開化的民智,若要讓一個……連男兒都不是的暗帝去掌管大寧的血性,再以刀劍去獲得臣民的服從。恕兒臣直言,那將永遠都無法達成太平盛世。”
成帝臉上浮現了怒容,朱永寧的話他又何嘗不知,但又有幾個人君能抗拒得了閻王殿這樣的勢力誘惑?
朱永寧心中也在嘆息,哪怕是飲鴆止渴,一旦習慣了,你若讓他不喝,換來的多半並不是感激。
成帝聲音也冷了下來道:“寧兒不要逼父王。”
這究竟是誰在逼誰?
若是往日,朱永寧心中此刻已經滿是悲憤,不是悲憤地遂了這人的願,便是悲憤地拔劍而起。
然而此刻,他卻只記得言臨素與他在枕邊說的那句,寧兒的心可定了。
此刻小王爺心中無悲無喜。
朱永寧退後半步,一撩衣袍跪了下去:“父皇,大寧國都過於靠近北地,策馬不過十日。燕如今兵強馬壯,氣勢正盛,燕主素有雄心,此番聯結北地,勢必揮軍南下。若要寧兒為江山社稷分憂,寧兒斗膽請父皇與寧兒排程京西,關中兩路軍馬,以抗燕軍。”
成帝道:“以抗燕軍?我朝有多少軍隊可以正面以抗燕軍。不要給我扯這些遠的,父皇最後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接下暗帝?”
朱永寧道:“父皇,世間有很多時候不是以可以不可以論的,兵臨城下之時由不得退。就像……兒臣縱然知道若拒絕了,要面對多少刀兵,甚至死亡。但孩兒說過孩兒心中已經有了牽掛之人,縱然再多艱險,也不能答應父皇,兒臣一樣不能退。”
成帝目光陰得彷彿快要下雨,他旋即轉身回了位,握在扶手上的手虛握起。
寇繼海在他身邊多年,怎不知道這皇者碰到委實難決的事便會有這樣的小動作。
莫不是這樣便心軟了?
難怪這成帝掌江山雖然也算盡心,但卻狼煙四起,終歸是婦人之仁啊。
他低笑一聲,滾動輪椅上前,“燕王殿下,你可知言侯雖自玄天冰陣下逃生,但功體已大不如從前,每月的朔日都要受寒毒之苦。除非要以斷離草才可強撐,但那又是一番比死還痛苦的苦楚。你也要讓他陪你受流離逃亡之苦嗎?要知道,權勢,只有權勢在手你才可以保護你所珍惜的人啊,殿下。”
朱永寧目光中明明白白流露出驚訝之色,朔日,昨日便是朔日,是斷離草麼……臨素。
他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痛楚。
七聲鐘聲在夜色中響起時,言臨素正低著頭隨著魏笑懷透過宮中的巷道。他聞聲抬頭看去,正見到一隻老鴉振翅從枯枝上飛起,很快沒入夜色。
夜雲低沉而不祥。
大寧皇宮中有一處望北樓,望北樓上懸著一口太祖親手所立的烽火鍾,此刻七聲鐘聲為狼煙而鳴。
大寧的京都靠近北地,可以說鎮守的就是國門,從開國之時起,便從北地十里一處烽火臺,站站相繼,將警訊傳入京中。
此刻,只在開元之年響過的烽火鍾又一次震響。
事實證明燕王是屬烏鴉的。
小王爺臉上的神情很奇怪。
那先是一種深重的痛苦,然後是一種眼底眉梢都藏不住的喜悅。
——既痛苦又喜悅。
寇繼海不知這小子在得瑟什麼,一時也有些說不出話來。
憑良心說,成帝這一朝大寧境內並無大災,縱然他這皇帝當得憋屈,也算得上是風調雨順,就算有幾次兵戈之災,也是有驚無險。
然而此刻烽火鍾彷彿要印證寇繼海腹誹的那句狼煙四起。
如果只是北燕的鐵騎抵達望北關下,這烽火鍾並不會響,只有當鐵騎突破瞭望北關,甚至直逼臨止關下,這才會有烽火傳訊。
成帝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那一瞬他只想望天長嘆,他坐江山十年,論勤政決不輸於任何一任皇帝,卻成了國門被外族攻破的第一人。
那一瞬間他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陛下,”正在成帝憂思之間,魏笑懷已經領著二人到了殿前。
成帝目光落在言臨素身上,雖然是陌生的面容,但他知道這是什麼人,此刻他還真有點無顏見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