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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我的入黨介紹人是我們戲劇系同學牟決鳴和孫玲。後來牟決鳴嫁了何其芳,孫玲不知道哪兒去了。那時牟決鳴代表組織跟我談話,瞭解我家裡情況等等,覺得我單純,是學生,沒問題,就秘密發展我了。那時候,雖然是在延安,單位里黨組織的活動也是秘密的。支部和支部之間,小組和小組之間,都不能直接聯絡。黨員身份都不公開,我們只知道自己黨小組的黨員。支部大會安排在晚上,在大窯洞裡開,不點燈,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見誰。小組通知開會的時候,要趁左右無人的機會,悄悄說。然後分散著,陸續地,溜進後山,找到山灣裡的秘密開會地點,就跟地下黨似的。每開會,都坐在土地上,靠在土崖邊,弄一身土。回到窯裡,有的同學看見了,就幫我拍打,說:“看你蹭的這一身土!”其實,人家那是知道你開黨員會去了。沒入黨的同學要是看見你往後溝溜,就知道你是黨員了。

我入黨後沒多久,一天,音樂系主任冼星海來到我們女生窯洞,動員我們參加排練《黃河大合唱》。那是冼星海同志在魯藝創作的音樂作品。他組織魯藝的演唱隊伍時,音樂系的人不夠,他就動員各個系的人都參加。一開始大家都躲著,好多人覺得自己不是音樂系的,不是唱歌的材料兒,去了跟濫竽充數似的,就不想去。冼星海就自己一人,一個同學一個同學地挨個動員。他找到我們時,我們都往人背後躲。冼星海對我們說:“我知道你們會唱歌,都唱得挺好的。”我說我唱不好,他說:“沒關係,大家一起唱,需要陣勢強大。”他告訴我們,這個合唱能鼓舞民族抗日鬥志。看他把好多人都動員去了,我也就去了。我們戲劇系的同學都被他動員去了。

那時,我母親去世不久,我戴著黑紗參加了《黃河大合唱》排練。現在一些有關延安精神的展覽上,有一張當時留下來的冼星海指揮排練《黃河大合唱》的照片,就是在魯藝那裡山腳下我們排練時照的。那裡面,前排靠中間一個胳膊上戴著黑紗的女孩子,就是我。《黃河大合唱》裡的那些歌,大家都很喜歡,那些進行曲節奏,也使我們情緒激動,所以排練得很順利。後來音樂系的同學多了,我們只演出了一兩次,就不參加了。1940年,冼星海老師就離開學校,去蘇聯了。

到2002年,魯藝校友會開會時,我和冼星海的女兒冼妮娜聯絡上了。說起來她小時候,我還抱過她呢,可現在她已經是有兒有女七十來歲的老人了,時間過得真快。她還管我叫“任均阿姨”,現在住在杭州,時有書信與我,也常有電話往來。

上趟廁所回窯洞,炕上就擠不進去了(1)

我們魯藝當時在延安北門外,周圍都是墳地,沒什麼人煙。起初,我們幾個女生住在個黃土牆壁、泥草蓋頂的舊平房裡,門壞了,關不上。夜裡聽見門外狼叫,就找根木棍把門頂住,心裡踏實點兒。後來,學院把女生全都搬到半山腰的窯洞裡,各個系的女生混著住,我們那窯洞裡,文學系的、音樂系的、美術系的、戲劇系的都有,一個炕上睡。那窯洞沒多大,十來個人一個炕,都得側著身子睡,人挨人。夜裡誰上趟廁所回來,就很難鑽進被窩去了。王實味的夫人博平那時讀音樂系,也擠在這張炕上。她看見我有一本《拜耳鋼琴練習曲》,特別喜歡,就跟我借去看。抗戰前我在北京時,到京華美術學院向鋼琴家老志誠學過鋼琴,時間不長。我喜歡那本初學譜子,就走到哪兒都隨身帶著,到延安也帶去了。延安那時候書很少,有這麼本譜子,很珍貴,尤其在她們音樂系同學眼裡。後來可能是又傳借別人了,那譜子不知哪兒去了。那段時間就那樣擠著住。雖然艱苦,跟在家裡的條件天上地下,但是年輕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嘻嘻哈哈,很熱鬧,我只感到新鮮和愉快,特別愉快。後來,挖的窯洞多了,各系分開住了,我們才寬敞了些。

住在半山上,平時上下坡還行,就怕雨雪。一次出去開會,回來趕上下大雨,我怎麼也上不去坡了。好容易爬上去幾步,一下沒扒住泥土,又滑下坡,反反覆覆上不去。最後還是別人救援,我才爬上去。回到窯洞裡,已是一身泥巴。後來,魯藝搬到喬兒溝去了,條件才算是有了很大改善,進出門不用爬坡了。喬兒溝有個廢棄的天主教堂,後邊有幾排石窯,我們女生就住在一孔靠崖根的石窯洞裡。2002年我和一達回延安時,還遠遠地看到了我們女生宿舍那排石窯洞。那個教堂,當年是我們特別好的排練廳,現在還在,成為魯藝舊址的代表建築。

1940年到魯藝平劇團後,我們又住小平房,房子四面牆都是土的,房頂是鋪上草再糊上泥。房間與房間的隔牆都只有半截,上邊是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