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後與誰議論過此事?”不滿袁崇煥的回答。
“剛才去拜謁王在晉經略時,曾提及專擅之過錯。”
“他聽後態度呢?”
“聽而不聞,只與下官談論西夷與東虜之事,但臉色似有驚詫。”
閆鳴泰手扶茶盅停頓下來,在沉吟。他想王在晉是經略,專管戎務軍機。監軍專擅殺人只有兵部或巡撫可查問。他是老奸巨猾,當然不會評議的。
“你是否因為斬了梁克誠才返回八里鋪進的關?”
“是王在晉召卑職立即返關,有事委託商量。去後,始知要卑職去中前監軍,監左輔的軍。”
“噢,我和王在晉曾計議過這事,他大概器重弟臺,要你去赴任,可曾允諾?”
“卑職敢不聞命,準備即日啟程。”
“弟臺為人果敢,文武皆備,忠於社稷,本官是十分欽佩的,經臺大人可謂識人。不過目前前屯和中前還是兵荒馬亂,敵我錯綜之區,確是嚴峻險惡,弟臺端要十分謹慎。這是固疆圉、舒聖憂、立功名的好機遇,務盼好自為之。”袁崇煥感激他的關心。
閆鳴泰撫須微笑,瞧著面前的袁崇煥不言不語。袁崇煥一時想不出話來,室內空氣剎時靜謐下來。廳外鳥雀的啁啾聲,清晰地透進室內。
稍息,袁崇煥終於開口了:“撫臺大人,這次卑職魯莽,鑄成專誅大錯,悔恨不及。待下官一到中前,即上條呈,自請處分,即此告辭。”躬身長揖,舉步欲行。
“且慢,”閆鳴泰“唉”的一聲長嘆。“魯莽從事鑄此大錯,人孰無過,改了就好。弟臺耽心軍營激變,不得已而斬決犯官,情在消泯肘腋之變,有可恕之處,不過王法無情,官民同罪。老夫待罪巡撫之前與弟臺同在關內外任監軍,分別稽查軍營,同負職責。所以本官亦難卸干係。”他張目注視袁崇煥說:“你上任將落羊堡處理經過據實行文來本府稟報,待本官儘量從中美言周旋。申詳日期不妨倒填月日,以明出事後即發。”
袁崇煥大喜過望,邊行禮邊說:“卑職不才,煩大人操心,沒齒不忘。”
閆鳴泰先示以恩,然後以教訓語氣說:“弟臺質地聰明,又具才幹,頗受朝廷器重,但練氣不足,戒驕不夠。古人說得好,淡泊明志,寧靜致遠。遇事沉著,聲色不變,才是做一番大事業的人。要知道仕途嶇崎,仕途蹭蹬,沉淪一世者代不乏人。究其原因都是氣浮亂性,焦躁敗事。你上任不久,即擅權專戮,若再不警惕思終慎始,徒挾果敢之心,恣意肆為,則哪種事不敢犯,哪類禍不敢闖!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要戒之慎之呀!”
袁崇煥臉紅耳赤,神態侷促,欲言又止者再三,最後迸出一句:“謝撫臺大人教誨,銘感於衷。”
第八章 築城寧遠
到前方去視事,本是袁崇煥夢寐以求的志願,他奉命以後,偕同李二嚴、王予安,由羅立和袁天赦護衛連夜出發,在荊棘虎豹中仗劍而行,於拂曉到達。前屯衛的軍民和屯裡駐軍副將趙率教都被他的果敢壯志和膽略驚呆了。從此王在晉也對他另眼相看。不久,王在晉奏請他為寧前兵備僉事,戌守前屯和寧遠兩地。袁崇煥始有了正式駐所。
趙率教原是遼陽中軍,當戰事失利時他脫圍逃跑,經過輸鍰贖罪被廢,後一再要求立功自效,被責令去前屯衛。他率領家丁三十多人前往,見有西蒙古在,不敢逗留。後來聽說袁崇煥將來前屯,在袁來前一個月進駐。兩人相見時,趙率教很是拘謹,要他訴說治理前屯方案也是遜謝不敢。
袁崇煥注視趙率教,見他年近五十,兩鬢微現白髮。人瘦而碩長,頦下有微髭。臉上有多道皺紋,特別在口鼻魚尾處,顯出蒼老厚謹,只是兩目深沉,露出智慧機巧。袁崇煥說:“無庸謙遜,我儕既共事一地,也是機緣。休慼相關,榮辱與共,大家謁精殫思報效朝廷是我們心願,是麼?”
趙率教掃了四周一眼,含笑說:“末將愚魯只知行軍打仗,中前所在袁大人手下不多久,就民生安定,漸有生機,所以還請袁大人賜教,末將恭聆。”一拱手落座。
“本官並無妙藥,只是實心實意去撫輯流亡,安定土著。對原有駐軍要更除陋習,甄別良莠,務使能起到護民報國作用。”
李二嚴悄聲問:“陋習是什麼陋習?”
“請問率教將軍即知。”
率教見問,喟然長嘆道:“說亦慚愧,所謂陋習者是:為將都不習於鬥而習於奢;卒不善於攻守,只慣於索餉掠民,所以連年爭戰,未戰先潰,視虜如虎見敵即降。天啟以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