篷船裡真有人出來,可惜不是他心思所繫的姑娘,而是滿臉落腮鬍的竇大海。
“臭小子,老子忍屎忍尿再也不忍你啦!媽的臭小子,咱兒還不知道你想幹啥兒嗎?!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咱兒這會兒回九江,就辦個盛大熱鬧的招親大會,替咱們家阿紫選個乘龍快婿,你哪邊涼快哪邊去吧!”
聞言,關無雙大驚,上回九江四海曾為大姑娘竇招弟辦過比武招親,轟動好幾個省分,不少英雄豪傑共襄盛舉,他知道竇大海說真的,絕非恫嚇。
儘管已流了一身冷汗,他仍是靜持著,斯文微笑,“竇爺要替四姑娘辦招親大會,那在下是求之不得。”
竇大海瞪大銅鈴眼。“喂!你這話什麼意思?!”
關無雙笑容未變,忽覺有種親近感,終於知曉那姑娘的性子像誰了。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在下恭祝竇爺早日尋得佳婿。”
一向是直來直往的脾性,竇大海弄不明白他真正用意,撇撇落腮鬍暗自嘟噥。
關無雙又道:“前頭就到悅來客棧,竇爺與四海鏢局的眾位朋友難得來此,就由在下作個東道主,與眾位把酒言歡,不知您意下如何?”
把酒言歡?!
聽到這四個字,竇大海眼睛一亮,心裡大大一震,一字“好”就要衝出口,隨即想到這是五湖鏢局關家的地盤,那張臉立馬垮下。
“把什麼酒?!言啥兒歡呀?!咱兒身上有的是銀兩,還要吃你的、喝你的嗎?!禮多必詐,不去不去!”
“竇爺,是禮多人不怪。”關無雙朗朗俊笑,聲音穩而清地道出:“前年五湖鏢局走了一趟西域,回程時,順道帶上百壇葡萄美酒,一半運回岳陽總鏢局,剩下的則暫放在悅來客棧。畢竟這兒往來頻繁,常能結交到真正的江湖豪傑,若無美酒相伴,如何能恣情暢談?!”
一字“對!”忙要衝出口,竇大海狠狠地抿住唇,硬把話嚥進肚裡。
“唉,可惜可惜……”關無雙忽地話鋒一轉,落寞地搖搖頭。
“有……有什麼好可惜的?!”裝神弄鬼,哼!
“家父囑咐過,葡萄美酒所剩不多,若非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絕對不可拿出來相請。唉……可惜竇爺不肯賞臉吃這一頓,您若肯來,在下定要吩咐悅來客棧將那些美酒全數搬出,好好與您喝個痛快。”
他這是拐著彎稱讚他竇大海是大英雄、大豪傑了。竇大海心裡縱然清楚,可是聽進耳朵裡,還是被暗捧得全身輕飄飄的。
關無雙繼續道:“說到這葡萄美酒,呵!還真是極品世間無。酒紅如血,味沉醇香,大口飲來如飲鮮血,教人豪氣陡生、胸懷高闊,直想拍案高唱、擊節而歌。然……”
微頓,細長的眼陶醉閉起,幽幽續道——
“真要品嚐此酒,首先要搖搖酒甕,讓酒中美味提出,接著含一口在嘴中稍停,此時,將體會到難以想像的甘甜由舌尖漫向舌根,嘴中盡是醇香,然後再讓酒汁徐徐順著咽喉而下,登時,整個人彷佛沉浸在冬陽之下,全身暖洋洋又懶洋洋,舒服得不得了。”
靜謐謐的沒誰說話,好多人張著嘴定定地看著關無雙,只有江水仍持續動作,載船前進。
“竇爺,口水……快吸回去。”
“呃……”經人提醒,竇大海好不容易回過神,發現落腮鬍上已潺出一縷“水絲”,忙抬手擦去。
此時,舉目望去,已可瞧見立在江岸的悅來客棧。
“竇爺,咱們,嗯……要不要停下歇息?若要一口氣趕回九江,可能要夜行水路,既是如此,何不在此泊船休息一晚,天明再走?”
“竇爺,您也甭擔心什麼禮多必詐,咱們四海的精英盡出,雖踏在五湖鏢局的地盤上,難道還怕他們不成?瞧這位關家二爺一副斯文氣,說話也有禮,他要作東道,咱們做啥兒不痛痛快快地吃他一頓?”
“正是正是。咱們把船全泊了,吃他一頓好的。爽快啊!”
這幾日忙得人仰馬翻,許久不曾痛快暢飲,竇大海早已心癢癢,又教旁人連番“唆使”,見關無雙迎風挺立,面容誠摯,他忽地頭一甩,終抵不過美酒相邀。
“呃……呵,瞧你說得那麼神,那西域來的酒咱兒還真沒嘗過,也不知是不是你誇大其辭,說得天花亂墜。”他故意撇撇嘴。
“在下早知竇爺是酒國英雄,這會兒若不喝喝這葡萄美酒,試試其味,那著實可惜啊。唉……誠心邀請,竇爺就作個面子給在下,成不?”關無雙順著竿子上,替他作足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