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淳輕嘆:“此村男子多薄命,一個村統共才多少人口,歲數相近的寡婦竟有三個。她們也沒兒女,都是獨自居住?”
卓西德縮縮脖子:“罪民哪知這麼詳細,但現在回想,確實沒見有姑娘小子喊過她們娘。不過,另一個也在黃郎中處幫忙的小後生,喊臉上有痣的那位老嬸。”
燕修道:“喊老嬸,即是這婦人的侄兒,你可記得那後生的姓?”
卓西德擰眉努力回想,忽而眼前一亮:“罪民記起來了!那後生姓徐!”
張屏雙眉微一皺,柳桐倚亦一怔,兩人對視一眼。
卓西德以為他二人生疑自己為何會突然記起,便解釋:“罪民剛想起,和賀慶佑在黃郎中那醫治時,這後生給一位老者端藥,進門太快,一個趔趄把藥碗打了。他同老者賠不是。老者笑著說,黃郎中天天叮囑你,做事要與你的姓一般,徐徐緩緩,偏偏你就改不了毛躁性子。”
燕修頷首:“侄兒姓徐,嬸孃也是同姓,只是不知道孃家姓什麼,暫稱徐氏吧。”
他一直邊問邊記錄,這時便在冊子上記下徐氏二字。
張屏亦在錄寫,也同樣記錄。
卓西德順下視線:“請大人們和張先生恕罪,實不相瞞,那時罪民也有些猥瑣的想法——黃郎中白麵長鬚,斯斯文文的,講話慢聲細語,又會瞧病,在那片鄉里算是絕頂的美男子了。老婆是個瘋子,他還這麼痴情,又疼瘋閨女。這些女子過來瞧病或當幫手,是否有些別的心思。但住在那裡時,端看黃郎中行事,真是正大光明,絕無一絲偏邪,令罪民心生敬佩。比如罪民也問過幫忙的後生,怎的好多人煎藥吃藥都在這裡,後生就說,鄉下人家,都是燒柴的大灶頭大鐵鍋,有幾個能為了吃個藥備出炭爐小陶罐之類的全套傢伙什兒,各家的井,水質也不一樣,好多人抓藥回家,煎一兩次,嫌煩就不吃了。或煎得不對,吃藥時飲食的禁忌,轉頭即忘。如此黃郎中方才幫著村民把藥都煎好,病人或過來喝,或家人拿瓦罐盛走,喝或取藥時再叮囑一遍時辰忌口之類。煎藥的水,也是每天清晨去挑來的清泉水……”
柳桐倚讚歎:“真乃仁心大賢。”
燕修接腔:“實令人欽佩。再說當時情形。你們跟著三個婦人,之後如何?”
卓西德道:“當時罪民和賀慶佑覺得有些尷尬,盤算是否叫其他人過來,招呼我倆跟上的那大嗓門的婆子說,怕啥,有這幾個人夠了。”
高壯些的婦人道:「我們都不怕你們打劫,難道你們反還不放心?找人要緊!」
徐氏亦接腔:「正是,莫非你們城裡漢子怕黑?那我們走前頭罷了。」
桂淳稱讚:“真是三個豁達的女子。”
卓西德嘆:“稟大人,何止豁達!實不相瞞,走起夜路來,罪民與賀慶佑竟沒她們仨快!我倆本想拿火把在前面照亮開道,沒想到她們根本不用亮,蹭蹭蹭在那烏漆墨黑的野地裡飛奔,直說要趕緊些,如果黃姑娘不明白事混鬧,說不定就要被蔡老爺家的人打了。罪民與賀慶佑追得直喘,又挺納悶,黃氏那時候雖瘋,也只是個嬌嬌怯怯的姑娘,大門大戶當官的人家得顧及臉面,令家僕欺打一個柔弱少女,讓人聽說了不好吧。”
大嗓門的婦人聽了他的疑問後一撇嘴:「大官老爺家,誰管你這個!犯到人家門前,人家顧及你這麼多!」
徐氏叮囑他二人:「若稚娘真在蔡府門前鬧,你倆先別露頭,由我們過去交涉央告,把她扯回來。那場面上,你們漢子反比不得我們老胳膊老腿好使。等快到地方再與你們詳細交代。」
桂淳摸摸下巴:“聽來內涵頗為豐富。”
卓西德道:“罪民兩人後來也沒聽上交代,尚未奔到蔡府臨近處,就遇見那瘋婦了,之後斗膽揣測,這三位應經常幫著黃郎中照顧他閨女,去那邊找人,約莫不是一回了。”
桂淳贊同地點頭,燕修冷淡道:“先別揣測約莫,接著說事。你們離多遠時,見到了蔡府起火及黃氏罪婦?”
卓西德忙又作揖:“大人恕罪,大晚上的,真不大好估摸。跟著這三位往前奔,反正罪民覺得挺久的,走著走著先聞見有燒東西的味兒,瞧著前面泛紅,罪民就說,別是哪裡著火了吧。剛收了麥子,不少人會燒一燒地,然沒有晚上燒的。許是天氣乾燥,哪片野林子或誰堆的草垛自己著了。”
因那時颳得是南風,煙往另一個方向飄,一開始他們聞的並不明顯,只看著半天通紅。
一個婦人道:「說不定是蔡老爺燒煉什麼出爐了,趕緊趕緊!」與兩個老姐妹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