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清幽之地,宿之唯恐玷汙,願可沾染聖靈之氣。”
進了院子,轉過照壁,小小一間院落。季惟又向蘭珏道:“正堂三間,大人與小公子可做廳室書齋之用,旁側廂房也已佈置妥了。只是此院住不了太多人,從這裡往西還有幾間屋子,大人的其他隨行可暫宿在那邊。”
蘭珏又道謝:“多勞你費心。”
季惟雖是蘭珏下屬,但在此做事,一舉一動尤要遵守規矩,蘭珏讓他到廳中喝杯茶,他也婉拒,站在院中介紹完畢,即刻告辭。
他這廂剛走,那廂門外又有人叩門,送上一信一箱,函封並無落款印章,管事瞧出是翰林院式樣,請送東西的人進院,那人不肯。管事只得先將信與箱子急呈與蘭珏。蘭珏拆開一看,竟是翰林院掌院冉大人親筆,忙讓管事再去請人進來,那人卻已離去。倒是有兩名提著食盒的青衣小僕到來,送上晚膳。
蘭珏命管事接下,打賞小僕,又道:“怎好意思如此勞動,院中既有廚灶,自可做炊食。”
一名小僕道:“大人一路勞累,臨時舉炊或要到深夜了,主事大人遂吩咐小的們前來奉膳。另著小的們轉稟大人,廚下油米食材,有什麼缺的,知會一聲即可。”
蘭珏含笑讓小僕帶話,多謝主事有心照應,又令管事相送。自先到廳中拜閱掌院大人的長信,心情有些複雜,他剛獲封了一個翰林頭銜,還未來得及正式拜謁冉掌院這位新上司,不想竟先這般互通有無。
冉掌院此信,乃為向他交代玳王的功課。玳王及其他幾位皇子與今上一樣,名義上的老師都是雲太傅,但太傅公務繁忙,平日為玳王講書的,是冉掌院和幾位侍講學士。
冉大人性情柔緩慈和,人都道堪與陶周風媲美,只是心不如陶尚書大,教玳王的這些年,頭髮鬍子白了一多半。玳王犯事後,據說老大人幾天幾夜沒閤眼,之後大病一場,請罪去官歸鄉。永宣帝撫慰,太后也道:“這事怎能怨冉卿,若冉卿有過,哀家更是第一個要向先帝請罪,自去修行了。”
此時蘭珏讀著老大人的書信,只見一行行一項項盡透著一位老師對學生的心血,待開啟箱子,蘭珏更想嘆息了——
滿滿一箱,竟是老大人親筆著寫的經書釋文、玳王到目前為止所讀書卷的目錄,及此前的課業安排等等。
老大人唯恐這般交代令蘭珏不悅,又在信中誠懇解釋,並諄諄囑託。蘭珏讀完,恭敬折起信函,與書箱一同供到內堂案上,方才命家僕擺菜用飯。
蘭徽亦進了廳,待蘭珏在清漆大方桌邊的老榆木椅子上落座,方才跟著坐下。
正堂的三間屋都不多大,白牆磚地,陳設甚是樸拙。瞧著竟有幾分像張屏在知縣宅子裡的那間廳,只是桌椅案几都還配套。
因曾相及豐樂縣案子的緣故,蘭珏近日對器皿格外留意,細打量送來菜餚的盤碟,醬口肥釉,湯盆和碗底足露著素胎,淋漓幾掛流釉滴痕,看似不甚精緻,與民間使用的彷彿並無不同,然潤澤內斂,在燈下泛著羊脂一般含蓄的光。
蘭珏看碗盤時,蘭徽在看菜。送的這幾道菜也都很淳樸,麵筋筍片、腐皮珍珠丸、罐燜肉、江米釀鴨之類,大多是蘭徽從未吃過的,擱了不少油鹽醬,和蘭府膳食的口味大不相同。蘭珏略用了幾筷就停,蘭徽倒吃得挺香。吃完了又覺得渴,等不及一刻鐘便要喝茶。
晚飯罷,家僕已佈置好了廂房,蘭珏沐浴畢,見蘭徽竟仍在院中假裝看星星,磨磨蹭蹭轉圈,不肯進臥房。蘭珏知道他是怯黑怕蟲,便假意吩咐小廝:“少爺這幾日要讀的書本,可已擺放妥了?”跨進蘭徽的臥房。蘭徽立刻哧溜跟進了屋。小廝哈腰回話:“稟老爺,少爺讀的聖賢書,小的都已恭敬供在案上了,連筆硯也擺好了,紙亦按少爺平日用慣的大小折放了一摞。另請老爺示下,枕帳被褥還有桌上的壺杯可要換做家裡的?”
蘭珏道:“只把杯子換兩個與茶壺匹配的即可,其餘不用動。”心中卻也暗歎這邊辦事的規矩。臥房中只擺了一張板頭木床,掛著一頂素青帳,擱著一個布面糠皮芯枕頭,鋪著一張青花布床單,展著一床素布里納青花布面的被。估計只有張屏才會覺得這張床舒服。
然蘭珏還得做出一副語重心長的神情,摸著那剌手的被面,對哭喪臉的蘭徽道:“此處的一絲一麻,一針一線,或皆是產自藉田,需恭敬對待。沐浴之後,方可就寢,入睡之前,先感聖恩。”
蘭徽癟癟嘴,應了一句:“兒子知道了。”又眼巴巴瞅著要轉身離去的蘭珏。
蘭珏出得門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