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父子三人的方向定睛望去。自己這位堂兄已算是古稀老者,應當不能再有所建樹;而他家大兒雖是也有功名在身,卻是個木訥寡言之極的性子,更不是那仕途之材;惟有他家小兒牛雲盛,倒是有幾分他當年的風貌。
莫非,堂兄他舉薦小兒在知縣大人做師爺,就是為圖將來之事!本來這仕途之路,若能有人招撫一二,必要省卻不少氣力,更別提似這等正兒八經進士出身的官員。
越思越想,心中愈發肯定了期間種種,就是堂兄在為自家小兒仕途鋪墊在先而定。有此一想,頓時讓其後悔不已。自己怎麼就鬼迷了心竅,早沒瞧出端倪來,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此刻就聽得上座的堂兄,已是被兩個兒子左右攙扶著往屋裡去。臨進門時,還不忘回頭囑咐一聲道:“雲榮去將你堂叔扶了家去吧,雖是眼見就要入夏了。可畢竟地上甚涼,若是寒氣入體怎能不病上一場的。”
聽得父親一句後。那旁牛雲榮忙是頷首應了下來,才與二弟穩穩將老父親攙扶回裡間。任跪在地上的牛弘民卻是不由一驚,堂兄剛才這話又是何意?
本就心中已是有些發虛,又被牛縣丞那句,似乎別有深意的話語莫名鎮住。再等復而出得屋來的牛雲榮將其扶起身時,這人已是忙不迭拉緊牛雲榮的雙手一番辯解起來。
看得一旁的衙役們都紛紛暗笑不已,這人果然是吃軟怕硬的主。前一刻還盛氣凌人,勢要將田產、租銀一併收討去。但再見衙門眾人來助,便立馬偃旗息鼓,半句強硬之語都不敢出。
而那旁牛雲盛見兄長將堂叔扶起,便忙招呼著張主簿道:“家父讓親自送了張大人回衙,還請莫要為難牛某才是。”再聞此言,已被扶起的牛弘民,險些又要踉蹌著拌倒在地。
張主簿也是點頭應道:“那就有勞牛師爺相送了。”轉而向著四周遭的人群朗聲言道:“今日本就是牛縣丞的家務之事,正巧本官是探病而來。如今誤會已然開解鄉鄰們也都散了吧。”
原在六長老疾步離去之際。氏族中人已有不少漸漸也隨同趕往了祠堂方向,此刻再得張主簿這般一提,眾人才應聲紛紛散去。眼見人群慢慢離了自家小院內外,牛雲盛也已是一臉釋然的同張主簿二人,領著一眾便裝的衙役們。不急不緩信步向衙門方向行。
那早就躲在人群中的牛雲壟,卻在片刻後,才怯生生朝著張主簿一行離去的方向,張望了兩眼。確定已是轉出村口,他剛敢長長吐出口氣來:“看來這牛雲盛還真是為了前程,攀上了縣太爺那顆大樹了!”不禁然已是喃喃自語起來。
起身整了整衣襟,就要往祠堂那頭去探了究竟,卻是沒跨出三步,又退了回來。不對啊!自己可是那煽風點火的,要是一會兒六長老與族中旁的長老們起了糾葛,想來自己這個無有依傍的小輩,定是討不到半點好去。
倒不如,還是趁著此事尚未傳揚開來,自己先行給那位爺報個口信去,指不定還有利可圖些。不論多寡,也能討賞一二的,少不得又夠自己吃兩回花酒的。
心下有了決斷,此刻再不見剛才的驚恐之色。索性提了衣袍下襟,小跑著翻身騎上,先前拽在大樹後面的騾子,就直奔那方而去。
眼下人群早已四散而去,倒是沒有一人瞧見這牛雲壟的去向,不過他卻不知,自己先前所行之事,早就被衙門的趙班頭原原本本報與張主簿知曉了。
想要脫身無事卻是不能夠的,只是現下知縣大人有令暫且靜觀其變,才沒有當即將其押了回衙罷了。即便是族中的一杆長老們,也不能放他過門,只是正與怒氣衝衝的六長老言語激烈,尚不曾得空記起這個煽風點火的小輩而已。
轉而倒是此時,已安然躺回屋裡的牛縣丞輕聲囑咐大兒道:“看來我這個縣丞之職,還能再任上一、二年的。”
“父親,哪裡話來。您只要好生修養著身子骨,就是再任上三、五年也使得。”一旁的牛雲榮忙是端了才煎好的湯藥,親自給送到老父親床前。
放下半空的藥碗,低嘆一聲,頗有些吃力的搖了搖頭道:“原以為這些年來,雖是不能光耀門楣,也算得是庇護一方,但結果卻是叫人寒心。”這才將餘下的湯藥,徐徐飲盡。
拭了拭嘴角的藥跡,才緩緩道:“雲榮你雖文章做得頗佳,但為人耿直且不善言辭,單是官場之上與人交際便已是難以應付。”
轉而微微抬頭看了長子一眼:“二弟雖也略顯寡言,卻是性子沉穩,且更善迂迴之法。因此上爹爹我才一再勸學與他,就是為得我們家能再有一人踏上仕途之道,也好庇護家中老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