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地穿上長靴,出轎。“喝口茶吧。”他對隨行眾人道。
海邊雖不甚冷,但到底已是冬月。透過鬆林,可以看見蒼茫的大海,冷冷清清。波濤和松聲都在告訴人們,冬天已然來臨。可莊司這廝卻讓她們站在寒風中等待,真是癲狂。
家康自然甚是清楚這人的目的。他是想吸引家康注意,以便能在城下分得一塊地,供他開青樓。據說,他在柳巷經營著一宗傾城屋。家康下轎看時,那莊司甚內正坐在松樹下。
“噢,你竟在此。”“
“是。孩子們都站著,小人卻不能那般迎接。”
“你是看出,柳巷要拆除?”
“是。但那非主要的。小人是想讓將軍看看守約之人是什麼樣子。”
“守約?”
“是。將軍說過,柳巷在您入江戶之前就有,因此,雖就在城下,也會視而不見。小人既是傾城屋的老闆,就要像個老闆的樣子,好生保護她們。”
“我這麼說過?”
“是。請在避風處歇息,看幾眼孩子們,小人將萬分榮幸。”甚內說完,叫過一直站在那裡的女子們,令她們齊刷刷跪下來給家康施禮。女子們明顯經過了訓練,動作甚是整齊。家康卻皺起眉頭,在鋪了張緋色毛氈的長凳上坐下。家康坐下,貼身侍衛馬上在周圍望風。雖是葦棚,卻可抵擋寒風,不甚冷凜。家康這樣想時,才發現長凳下燃著炭火。女人們又齊刷刷站了起來,去另一個葦棚端來茶水,首先捧給眾侍衛。
有些意思。家康故意環視四周,沒有吭聲。
先讓貼身侍衛嘗毒,然後端給家康,是野武士的經驗。
“你以前便是武士?”
“小人未當過差,家父曾是北條氏的下級武士。”
“你叫莊司甚內?”
“是。但如今改成了甚右衛門。”
“為何?”
“在江戶叫甚內的,除了小人,還有兩人。一個是向崎甚內,另一乃鳶澤甚內。他們與小人一起,被稱為‘江戶三甚內”。但小人不願與那二人為伍,遂改成了甚右衛門。“
“哈哈。你是說三甚內讓你感到不舒服?那是為何?”
“那二人都是根本未意識到天下已經太平的暴徒。他們和小人的想法差了老遠。”
“這麼說,你知時局變了,並能明白這個變化。”
“對。將軍說過,開妓院也無妨。但既然成了老闆,就要好生保護她們。從那以後,小人便改了本性。”
“你說的約定,就是這個?”
“是。大人說日本國自天巖戶以來,便是一個沒有女人便無黎明的國度。無論什麼時代,妓女娼婦都不會消失。若是置之不顧,暴徒定會聚集一處,殘害女人。因此,便要盡心保護。”
“我說過這等話?”
“大人的確說過,小人已經銘刻於心。以為人父母之心加以保護,有時便不得不替女兒們懲戒、驅逐兇徒。因此,小人被人稱為烈性男子,以致人皆言暴徒三甚內,方才改了名字。實際上,除了為孩子們出氣,小人絕未和人動過粗,發生過口角……”
家康並未因為他的熱心而露出笑臉。此時,正好一個女子端著茶走了過來,家康便搭話道:“你是什麼時候來到莊司這裡的?”
“大前年年底。”
“是父母將你賣過來的嗎?”
“小女子是孤兒。父母被盜賊殺害。”
“多大年紀?”
“十七。”
家康仔細打量著那女子。十七歲的女子甚是水靈,心思也一覽無餘。家康道:“現在過得如何?要是不在這裡了,你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這個問題不好回話。但透過這女子的回答,便可以辨別莊司甚右衛門言行的真偽。
那女子微微歪頭道:“小女子想嫁人,做個好媳婦。”
“是甚右衛門幫你挑夫婿嗎?”
“不,小女子自己選擇。”
“自己選擇?”
“是。小女子從客人中尋個好人,之後的事,老闆會替小女子操辦。女人能夠照自己的意願選擇丈夫,現在還不多見。”
家康苦笑:“是甚右衛門讓你這般說的?那你就選個好夫婿吧。”他擺擺手讓姑娘退下了。
又有一個姑娘端著點心走了進來。這些女子似並不憎惡甚右衛門,想到這裡,家康叫住那姑娘:“等等。”姑娘臉若銀盤,眼放異彩,看起來甚是要強,似比剛才那姑娘小一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