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這種“反制”的鬥爭策略,大都會收到功效。
看到官員們的不滿情緒一日比一日高漲,王希烈心裡頭甭提有多高興。開頭,他寄希望於魏學曾挑頭鬧事,現在才發現自己能力並不差,也就當仁不讓,把禮部當成了反對派的大本營。他與魏學曾計議,讓南京戶科給事中桂元清上折彈劾王國光,試試風向。三天後,皇上降旨給桂元清削籍處分。官員們從邸報上看到這份聖諭後,都是敢怒不敢言。此情之下,王希烈又與魏學曾商量再找六科十三道言官中的“自己人”跟著上折,給桂元清鳴不平,再就胡椒蘇木折俸之事彈劾王國光。總之,他之所思所想,就是要把這場“反制”鬥爭弄得如火如荼形成燎原之勢。那頭寫彈劾摺子的人還在蒐羅證據鋪排詞藻,這一頭,他又向楊用成面授機宜教他如何倨傲,並跟著派紀有功前往戶部申請用銀,一應事情都把矛頭對準了戶部。“打蛇要打七寸,張居正這條毒蛇的‘七寸’正是戶部。”王希烈一高興,便向心腹說出了這樣的話。他自以為用的都是殺手鐧。誰知那天楊用成、紀有功先後鎩羽而歸,向他稟報了各自的遭遇,他頓時又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金學曾一個小小的九品觀政辱罵毆打禮部一個六品官員,不但不受處罰,反而受到張居正、王國光兩人的親自接見;楊用成被宣佈不準離開京城,等候聽參處理,甚至還要追查那五千兩香稅銀的去向。昨天,更傳來驚心動魄的訊息:李太后親下懿旨,將楊用成逮進錦衣衛大獄。而金學曾帶領的查賬班子也已組成,不日就要來禮部稽查。夜裡,他去武清伯府上拜訪,得知他們父子與李太后見面的情況也不盡人意。種種蛛絲馬跡都說明,張居正重新取得了李太后的信任,要拿他戶部開刀了。王希烈突然產生了大限臨頭的感覺,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形勢發展到這種地步,就只能拼個魚死網破了。
王希烈一狠心,準備利用童立本的公祭,再向張居正發動一次猛烈地進攻。好在新的禮部尚書尚未任命,一應部務由他這左侍郎說了算。因此,他讓禮部吏員全部出動,凡前往童立本家弔唁過的官員,都送一份禮部分發的參加公祭的請柬。
如今,王希烈走在羊尾巴衚衕中,望著漸聚漸多的一張張熟悉不熟悉的面孔,心裡頭又多少增強了一些自信。邊走邊看,不覺來到童立本院子門口,一眼瞥見坐在木圈椅上穿著一身孝服的童從社,口角流涎,望著他痴痴地笑,心裡頓時起了膩味。他問一直在此操辦的王典吏:
“他怎麼這個樣子?”
王典吏答:“他現在還算好的,剛抬出那會兒,他一會兒嚎著‘我要——父——’,一會兒又看著這些紙人紙馬,傻笑著嚷道,‘好看——’。他並不知曉他父親死了是怎麼回事。”
王典吏學得維妙維肖,王希烈越發看了不自在,吩咐道:“把他挪個地方吧,等會兒各位大人來了,看著太不雅觀。”
“回大人,小的覺得讓他呆在這裡很好,”王典吏狡獪地眨眨眼,回道,“公祭不能沒有孝子在場,童大人眼下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
“他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王希烈問。
“是有一個。但遠在故鄉番禺參加鄉試,離京城萬里之遙,這會兒只怕還未收到父親的死訊呢。”
兩人正在說話,坐在木圈椅上的柴兒,冷不丁朝著王希烈嚷了一聲“爹——”,王希烈頓
時像被蠍子螫了一口,慌忙閃開一步。
“別亂叫,再叫,就把你——”
王典吏朝柴兒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柴兒嚇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童立本倒黴到家,還是死了好。天底下的孝子,這是我見到的最體面的一位。”王希烈嘆息著走開。
羊尾巴衚衕裡的人越來越多。王希烈正四處轉悠與前來的官員們寒暄,忽聽得衚衕口又傳來一聲洪亮的唱名:“吏部左侍郎魏大人到——”王希烈趕忙迎了上去。只見魏學曾昂首挺胸臉色漠然走了過來,兩人敘過禮後,王希烈興奮地說:“啟觀,你看今天這陣勢,足見官心向背。”
魏學曾四下看了看說:“來是來了不少,但我剛才翻了一下籤到簿,也看出一些蹊蹺來。一是京師各衙門堂官,沒有一個正職出面;二是戶部和工部,竟沒有一個官員前來參加。”
王希烈回答:“這個不難解釋。六部九卿各部門堂官,都是張居正新近更換的,自然都要阿附這位首輔。至於戶部就更明顯了,王國光是胡椒蘇木折俸的始作俑者,京官們的氣都發在戶部頭上,他們怎有顏面來參加公祭?說到工部倒是一個例外,聽說朱衡這個倔老頭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