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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對,退回去,為童大人伸冤!”

眾官員的情緒終於被撩撥起來,童家小屋裡,已是一片沸騰。

第二天,在京各衙門官員,幾乎都收到了如下這份訃告:

諸世伯世叔:

家父禮部儀制司六品主事童立本因所領俸祿兩斤胡椒、兩斤蘇木不能變為現鈔,生活無著,求借無門,萬般無奈,只得含恨於昨夜懸樑自盡。嗚呼,六品烏紗,舉家如同乞丐;廿載宦海,到頭三尺白綾。豈不悲哉,豈不慟哉!

不孝之子

童從社

童從稷泣告

這份訃告由吏員起草,本司郎官修改,最後送給王希烈親自審定再行謄抄,然後送達京城各大小衙門。訃告雖短,卻相當煽情。許多官員讀後都動了惻隱之心,莫不相邀前往童立本家祭奠。按京城吊儀,每位前往的官員都會送去一道挽幛。靈堂裡放不下,就擺在院子裡,院子裡擺不下,就擺到大門外,到後來,整個一條衚衕都擺滿了靈旗挽幛。前來弔喪的人絡繹不絕。被請來哭喪的十幾個哭婆子特別賣力,只要人一來,她們就撕肝裂膽地乾嚎,加之吹鼓手們也各盡其責,吹吹打打弄得氣氣勢勢,特別是那一隻嗩吶,時而嗚咽時而淒厲,直聒噪得幾條街都不得安寧。

這天上午,在祭弔的人中,來了兩個顯眼的人物,一個是吏部左侍郎魏學曾,另一個則是張居正的親家刑部右侍郎劉一儒。兩人都是三品大員,到目前為止,前來祭弔的官員就數他倆品秩最高。一看到他倆的轎子抬進衚衕,在現場指揮操辦喪事的王典吏趕緊讓吹鼓手們大奏哀樂,在嗚哩哇啦的嗩吶聲中,十幾個哭婆子尖著嗓子,一齊放了悲聲:

哎喲——

我的童大人嘞,我的童大人,

你憑什麼這樣的狠心,

丟下傻子兒,丟下苦命的老婆

一腳踏上奈何橋,

要去陰曹會閻羅,

滿街的人都在說,

這是胡椒蘇木惹的禍……

哭婆子們個個嘴巴滑溜,編詞兒應景都是高手。加之哭功到了家,嘴一癟就哭,一哭就有眼淚。聽得她們悽悽慘慘的哭訴,前來的弔客有幾個不動情的。

卻說魏學曾與劉一儒兩人在哀樂聲中一前一後進了靈堂,祭拜完畢,早有人把靈堂中擠滿的挽幛挪走了兩副,臨時把他們的挽幛換了上去。挽幛上照例都書了輓聯,眾人擠上前來吟讀,劉一儒寫的是:

天下斯文同骨肉

人間涕淚動參商

魏學曾寫的是:〖HT5F〗〖GK2!〗

赴黃泉已無告;管不得社稷生死

賣胡椒而不售;又遑論官帙榮衰

這兩副輓聯,劉一儒純粹是舉哀,其心也沉,其情也殷。魏學曾則不然,字裡行間,都是借題發揮的怨氣。劉一儒做人一貫拘謹,不巧在這裡碰上了京城裡有名的“魏大炮”,且知道他專門與自己的親家作對,心知再呆下去會惹出是非來。連忙把隨身帶來的十兩銀子放在操辦喪事的王典吏手上,拔腿就出了門,正欲登轎,後面傳來重重的一聲喊:“劉大人,請慢走一步!”一聽就知道是魏學曾的聲音。劉一儒無法,只好放下剛剛撩起的轎簾兒,迴轉

身來,魏學曾已站在對面了。

這些時,魏學曾雖然不像王希烈那樣上躥下跳幾近瘋狂,卻也不曾閒過。一是就京察之事向王希烈通風報信,二是凡來吏部拜會他的人,一概接待毫不閃躲。這個人同王希烈不同,他不搞陰謀,但“陽謀”卻一天也不曾停止。王崧死後,他本著對太監內侍天生的仇恨,一次次到王崧家裡慰問,正是受了他的影響,王巖才鋌而走險為父報仇。今日來弔唁童立本沒想到會遇到劉一儒,便想透過他把自己的怨氣傳給張居正,於是攔住了他。“啊,魏大人,”

劉一儒彎身一揖。喊了一句,竟沒有了下文,只站在那裡乾笑。

“劉大人,舉哀一完,你就趕緊撤身,是怕咱魏大炮把你吃了?”魏學曾開口就嗆。

劉一儒仍是乾笑著,答非所問地說:“童立本實在可憐,所以下官略具薄儀,前來一奠。”

“現在的京官,又有幾個不可憐呢?如果不拿胡椒蘇木折俸,童立本會死嗎?”魏學曾說著,抬頭望了望高遠的藍天,長嘆一聲,接著說:“以實物折俸,國朝一百多年來,僅有那麼幾次,沒想到我輩會輪上。先帝在的時候,寧可減後宮嬪妃的頭面首飾,也不肯虧欠外廷官員們的俸銀。如今大行皇帝音容猶在,高閣老愴然離京,你那位親家江陵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