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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拱在文華殿會見之後,又令他立即去刑部大牢放出王九思。他剛把王九思安頓妥當讓他火速煉丹不誤皇上吃藥,不想宮裡頭又出了這樣的大事,便連忙趕了過來。雖然他是大內主管,是權勢熏天的“內相”,但對於馮保,他也不輕易得罪。儘管他現在的職務在馮保之上,但無論是資歷和心機,馮保都壓他一頭。因此大小事情,只要不涉及他自身利害,凡馮保想做的,他從不阻攔。

李厚義被兩個小校推搡著正要出門,一眼瞥見孟衝,李厚義頓時像遇見救星,大聲嚷道:“孟公公,請救我。”

按規矩,在大內之中捉拿太監,不要說李厚義這樣的牙牌大�,就是一個掛烏木牌的小火者,沒有他孟衝點頭,也是絕對不允許。孟衝眼見五花大綁的李厚義,頓時感到自己權力受到挑戰,臉一下子拉得老長,悻悻問道:“馮公公,李厚義犯了哪樣大法,值得這樣捆綁?”

馮保也知道自己這是越權行事,但他自恃有李貴妃撐腰,說話口氣也硬:“他有殺人滅口之嫌。”

“什麼殺人滅口,就這個?”孟衝指著地上王鳳池的屍首,“嗤”的一笑,說道,“馮公公,咱倆進宮的時候,這王鳳池就在教坊司裡打鼓,最是膽小怕事。上次給皇上排演《玉鳳樓》,老是把鼓點子打錯,氣得皇上要打他三十大板。李厚義趕緊跪下替他求情,才免了這一災。當時你也在跟前,看得清清楚楚。王鳳池七十多歲年紀,不要說三十大板,就是三板子下去,也就拔火吹燈了,李厚義若想要他的命,當時為何還要救他?”

“此一時,彼一時也,”馮保抄手站立,並沒有被孟衝的氣勢嚇著,而是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地回答,“孟公公你大約也知道了,這王鳳池領進四個野小子擅入大內,這是犯了殺頭的禁令。他王鳳池正如你孟公公說的一樣,樹葉子掉下來怕砸破了頭,哪有這等勇氣?不巧這件事被太子爺無意中撞上,露了底兒。如今貴妃娘娘令旨嚴查。不過片刻功夫,王鳳池就一命嗚呼,那四個野小子也被藏得無影無蹤。孟公公,你說,這是不是有人想殺人滅口?”

孟衝心氣再憨,也聽出馮保口氣不善,忍了忍,問道:“就算有人想殺人滅口,你怎麼就斷定,這人一定是李厚義?”

“他是教坊司掌作,王鳳池歸他管帶,第一個值得懷疑的當然是他。”

馮保話音剛落,李厚義跟著又嚷了一句:“孟公公,我冤枉啊!”

孟衝用眼掃了掃屋內,大約有二十多名大小太監。如果當著他們的面,讓馮保把李厚義帶走,自己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今後說話還有哪個肯聽?何況那四個“孌童”正是他弄進大內交給王鳳池看管的。他素來不肯與馮保結仇翻臉,現在來看已顧不得這些了,心一橫,說話便用了命令的口氣:

“馮公公,李厚義你必須放了!”

孟衝一貫溏稀,陡然間態度一硬,馮保始料不及,略微一愣,回道:“我可是奉了貴妃娘娘的令旨。”

“我有皇上的旨意!”

孟衝騎著老虎不怕驢子,腆著肚子朝馮保吼了一句。屋子裡氣氛本來就十分緊張,這一下更是如臨大敵,在場的大小太監眼見大內二十四監中兩個最有權勢的人物頂起牛來,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馮保聽得出孟衝這句話的分量,皇貴妃的令旨比起皇上的聖旨來,簡直是芥末之微不在話下。這口氣忍不得也得忍。馮保眼珠子咕嚕嚕一轉,把滿臉殺氣換成佯笑,說道:“孟公公既是奉了聖旨,這李厚義就交給你了。”他朝黑靴小校揮揮手,頓時給李厚義鬆了綁。

孟衝佔了上風,乘勢朝著在場的太監們吼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動手把王鳳池收拾收拾,抬到化人場去。”

眾太監得了吩咐,一時間都亂哄哄忙碌起來,孟衝怕留在原處與馮保糾纏,提腳就出了門,偏是馮保不捨,追出門來問道:

“請孟公公示下,那四個野小子到底找還是不找?”

“不……”孟衝本來想說不找,但一想不妥,又改口說道,“這事兒,我去向皇上請旨。”

隆慶皇帝自文華殿見過高拱回到乾清宮,正自百無聊賴,躺在西暖閣的臥榻上,一邊讓身邊侍候的小太監揉捏雙腿,一邊與張貴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閒話。

“張貴,你看朕的氣色,是不是比先前好多了?”

張貴本來已被賜坐,聽到皇上問話,又一咕嚕滾下凳子跪了,覷了皇上一眼,答道:“奴才看萬歲爺的氣色,竟是比先前好看多了。”

“哦,你天天跟著我,最知底細,你再仔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