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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部分

陳大毛說:“大人看過便知。”說著從地上爬起來,走出大堂。這本是壞規矩的事,若在平常,趙謙早拍了驚堂木,但今日他卻耐著性子,想看看這兩個歪辣骨究竟要幹什麼。不一會兒,便見陳大毛領著四個人吭哧吭哧抬了一個大石碑進來,這石碑大約五尺高,厚約六寸,漢白玉質地,四個人抬進大堂後,卸了繩索,兩個人將其扶著立起,因隔得太遠,趙謙看不清碑上字樣,遂忘了開堂的威嚴,競自踅下階,走到石碑前觀看,只見碑的正面大書三個楷字:

戒石銘

背面的顏骨小楷,寫的是一段銘文:

敕諭皇明天下郡縣戒石銘:

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長,撫養惠綏。改存三異,道在乙絲。驅雞為理,留犢為規。寬猛所提,風

俗可移。無令侵削,無使瘡痍。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賦役是切,存國是資。朕之賞罰,固不逾時。爾俸爾祿,民脂民膏。為民父母,須是仁慈。勉爾為戒,體朕深思。

洪武十五年吉旦立

讀罷銘文,趙謙臉色刷地變了,卻說這一方《戒石銘》碑,端的大有來歷:皇朝開國之後,太祖洪武皇帝治吏極嚴。他平生最厭惡的事情,莫過於官員貪墨,他每每囑咐六科給事中及十三道御史等諸路言官,對居官婪取之人,必及時揭發,不管證據確鑿還是道聽途說,都可上奏。這就是令貪官聞之喪膽的“風聞奏事”之權。如此苛嚴,雖不免有冤案產生,但對於官場養成清廉自守的風氣,的確大有裨益。即便如此,仍有貪利之官鋌而走險。有一位縣官貪墨了十兩銀子被人告發,洪武皇帝盛怒之下,下令將那縣官處死,剝其皮製成革,內中塞滿稻草做成“貪官標本’’掛在縣衙大堂裡以警示後來為官者:膽敢效尤者,殺無赦!懲罰如此酷烈,洪武皇帝仍心有不甘,洪武十五年,也就是殺了那位縣令不久,他聽了臣下的建議,製作出這一篇《戒石銘》頒發全國,用統一規格與書式勒石作碑,豎立在全國每一座縣州府衙門中,並諭旨每一個新上任者,到任之日,必須首先閱讀這篇《戒石銘》。

陳大毛他們抬進來的這一方《戒石銘》碑,便是洪武十五年的舊物。這座碑本安置在當時的荊州府衙門內。嘉靖年間,當時的知府嫌衙署侷促,便打通關節請旨另建,這就是趙謙現今辦公之地,而老衙門便作了荊州稅關的署所。不知是出於疏忽還是別有所因,遷移府衙時,這一方《戒石銘》碑競沒有一同遷走,而是一直留在稅關的署所之內。如今被陳大毛他們抬來,趙謙立馬想到這件事的幕後策劃者是金學曾。本來巴心巴肝指望接一道狀子治一治金學曾,沒想到反上了他的圈套接下這一方“聖碑”。趙謙站在碑前,恨得牙癢癢的卻又不便發作。偏這時候,宋師爺站出來問道:

“陳大毛,狀子呢?”

“什麼狀子?”陳大毛裝糊塗。

“你們不是要告荊州稅關麼?”

“是你宋師爺要我們告的,怎地賴到我們身上,我們回家合計合計,不告了。”

“為啥?”

“就為你寫的狀子,不合我們小老百姓的口味。”一直悶葫蘆似的李狗兒,這時開口說話了。他從懷中摸出那兩張狀紙揚了揚,然後把它撕得粉碎,說道,“過去稅關的大堂官,就是趙大人,我們如何告得!”

“你!”

趙謙臉色漲得像紫豬肝。府同知一看這些賤民鬧得太不像話,立時大喝一聲:

“你們這些刁鑽小民,竟敢戲弄本衙,來人!”

“在!”

眾衙役一齊把水火棍在青磚地上頓了一頓,那樣子就要撲上來抓人了。趙謙擺擺手示意衙役們安靜下來,他知道如果此時一動手,便真的就中了金學曾的詭計。須知這些子編氓是送“聖碑”來的,如果打了他們,就等於是他趙謙膽敢藐視皇上,到那時候,他縱有十張嘴也辯白不清。小不忍則亂大謀,趙謙想到這一點,便勉強擠出一點乾笑來,對李狗兒一干人眾說道:

“多謝你們送來這方《戒石銘》,宋師爺,安排人把這石碑趕快安放妥當。散堂!”

第十三回 抨新政京城傳謗畫 揭家醜聖母識良臣

張居正今天散班回來得晚,到家天已黑了。平常回家,他都會先到後院看看夫人說幾句家常話,檢查一下兒子們的學業,今兒個卻都免了。他一回來就一頭扎進書房,援筆伸紙,寫下《請裁抑外戚疏》一行字,眼睛瞄著它卻半天寫不出下文。這當兒,他吩咐遊七安排廚下做了一碗蔥花掛麵端進書房,他胡亂扒下去充飢,心思還在那道待寫的奏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