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叔叔是邵大俠,”張居正仍然在做戲,大驚失色地說道,“你上次並沒有對我說實話。”
“太后對我說,邵大俠要被明正典刑。”
“是啊!”張居正儘量讓玉娘看出他心情沉重,他撫了撫玉孃的秀髮,勸道,“玉娘,你先起來,有話慢慢說。”
“老爺,你不答應,奴婢就不起來。”
張居正長嘆一聲,心裡不肯再對玉娘隱瞞,遂答道:“你這位叔叔,我現在實難救下。”
“為何?”
“皇上親自批准的捉拿邵大俠的拘票,已從刑部開出四天了,這會兒恐怕已到了揚州。”
“小皇上聽李太后的,你去求李太后。”
“事涉朝廷法紀,李太后斷不肯循這個私情。”
“你別託詞兒,”玉娘一時情急,競說了一句冒失話,“奴婢早看出來,李太后對你有意。”
張居正聞聽此言頭皮一炸,揚手一個耳光“啪”地一聲打在玉娘粉嫩的面頰上。剎那間,打人者和被打者都一齊驚呆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玉娘才捂著火辣辣的面頰,“哇”地一聲痛哭起來。
“玉娘!”
張居正伸手過去把玉娘攬進懷中,他為自己的魯莽與衝動而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第二十一回 扇子廳扶乩問神意 總督府設宴斬狂人
揚州城裡的鄭師公,以扶乩著名。這一日傍晚他被邵大俠的管家——那個麻臉矮銼子請到府中扇廳。邵大俠早就坐在那裡等候,鄭師公一坐下就問:
“邵員外,聽說你要請乩?”
“正是,請鄭師公儘快佈置。”
鄭師公一面吩咐隨他來的兩個丫角童子擺好乩盤,懸好一支籤筆,一面問道:
“不知邵員外為何事請乩。”
“莫問何事,你儘管請神降筆就是。”
見邵大俠一臉峻肅之色,鄭師公再不敢多問,而是麻利地佈置好法事,取下腰間的小銅鑼“瞠”地敲了一聲,旋即口中振振有詞念起咒語來,兩個乩童更不說話,穩穩地扶了乩盤,頃刻間,便見那支懸著的籤筆宛若被人握住,在紙上緩緩蠕動,大約一炷香工夫,乩盤上留下一首詩:
搔首秦淮淚滿箋,
銜悲伏臘別殘年。
南城鼓角邀誰聽,
北地胭脂恨我傳。
天不憐才湘水曲,
夢猶磨劍蔣山寒。
布衣此去長亭遠,
何處松楸起暮煙。
佔完乩,鄭師公停了咒語,從乩盤上取下這首詩,看過一遍後,才忐忑不安地遞給了邵大俠。
從扶乩開始,邵大俠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乩盤,他早從那“附神”的筆下讀到這首詩。
“邵員外,怎地出了這樣的詩?”鄭師公驚慌失措。
“你問我,我正要問你呢?”
鄭師公避開邵大俠錐子樣的目光,搓著手不安地說:“這詩中有不祥之兆。”
“知道了。”
邵大俠吩咐管家封出十兩紋銀送給鄭師公。得了如此豐厚的饋贈,鄭師公心下感激,又獻殷勤說道:
“要不,再請神降筆一次?”
“神已見示,何必再請,鄭師公,你請回吧。”
送走鄭師公,邵大俠問麻臉:“現在外頭的情形如何?”
“還是有不少形跡可疑的人在門前轉悠。”
“是啊,布衣此去長亭遠,何處松楸起暮煙,看來難逃此劫了。”邵大俠自言自語,陷入了沉思。
卻說兩天前,武清伯府上管家錢生亮差人馬不停蹄從北京送來急信,把戚繼光拿著破棉衣至御前告狀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並言武清伯在馮保授意下已把責任推到了他的身上,皇上震怒,已下旨緝拿重辦。作為武清伯的管家,錢生亮本不該人在曹營心在漢向著邵大俠,皆因他平常得邵大俠的好處太多,又景慕邵大俠的為人,這才冒了天大的風險送出這封信來。邵大俠拿到這封信後,本該立即出逃,憑著他在江湖上的能力和影響,他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官府鷹犬的鼻子再靈,也無法找到他的行跡,但他歷來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以他的脾性,是寧可轟轟烈烈地死,也不願無聲無息地活著。接錢生亮信不過一天時間,他就發覺門口已出現了官府的密探。這時候,只要他下決心,就仍有機會走脫,但他想知道天意,於是讓管家請來鄭師公扶乩。
現在,他拿著這八句乩詩,逐字逐句地分析參悟。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