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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見他仍畢恭畢敬站著,沒有走的意思,就嘆了一口氣,把手中吃剩的半個泥芋遞給李泌,說:‘吃下這半個芋頭,也勿多言,下山領取十年宰相去吧。’李泌吃下這半個芋頭,聽懶殘和尚的話下山去了,到了京城,果然當了十年宰相。覺能長老,我的這個故事有沒有講錯?”

“沒有。”覺能和尚早就坐回到椅子上,一直閉目斂神來聽,這會兒睜開眼睛,微笑答道:“這個懶殘和尚,也不知從何處來的,一到衡山就在福嚴寺掛單,那時還不叫福嚴寺,叫般若寺。”

李延聽得出神,這時插話驚問:“懶殘和尚後來哪裡去了?”

“走了,”覺能和尚肅敬地說,“當時廟裡僧人,誰也不知道懶殘和尚怎麼走的,李泌當了宰相後曾回來找過,也是怏怏而歸。”

“衡山聚五嶽之秀,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啊!”

李延免不了一番感嘆。董師爺見眾人情緒都被他調動,越發得意,繼續說道:

“張閣老這第二句詩,李泌藏書不計年,實乃是全詩的關鍵,說明他當時的心境,覺得入仕為官沒有意思,想終老林泉。這也難怪,十五年前,正是奸相嚴嵩一手遮天,天下士人順他者昌,逆他者亡,許多為官之人,都有歸隱之思……”

董師爺口若懸河,扯起黃瓜根也動,李延知道再讓他說下去,一個時辰也打不住,便揮手打斷他的話頭,轉而問一直不吭聲的梁師爺:“老梁,你有何高見?”

梁師爺是個悶嘴葫蘆,雖然也偷偷摸摸做幾句詩,卻從不在人面前炫耀。主人問話,他愣住一會兒,木訥說道:“只不知這個沈山人是誰。”

李延一笑,說道:“這算是問到正題兒了,要理解這首詩,沈山人是關鍵。”

覺能和尚說道:“這個沈山人,也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人物。他曾在我們福嚴寺借居了兩年,也是很少同人搭話,除了看書靜坐,就是登山涉水。張居正來寺中住宿,沈山人正在寺中,不知為何,兩人一見面就有許多話說,秉燭夜談一直到天亮,然後就有了這首詩。”

耐不得寂寞的董師爺,立即接了覺能和尚的話說:“這個沈山人,該不會是第二個懶殘和尚吧。”

覺能婉轉回答:“福嚴寺是七祖道場,天下法院,常有不可思議事發生,也是常事。”

李延對覺能的話很是信服,說道:“我看這個沈山人,定然是世外高人。世上先有黃石公,後有張良;先有懶殘和尚,後有李泌。沈山人借居福嚴寺,想必是要在這裡等候張居正,為他指點迷津的。”

覺能和尚頻頻點頭,答道:“老衲也曾這麼想過,自兩人那次見面之後,一晃十五年,衡山上再不見沈山人的蹤跡。”

李延此時心境突然變得蒼涼起來。說到李泌,可以作為一則歷史的美談來欣賞。說到張居正,就無法擺脫個人的恩怨及利害關係來作局外人了。高拱與張居正兩人,儘管當年也曾風雨同舟,肝膽相照。但隨著局勢演變,為了爭奪宰輔之權,當年的這一對朋友無疑已成了水火不容的生死冤家。上衡山之前,李延並沒有認真思考過張居正的事情。他總以為高拱聖眷甚深,總攬朝綱多年,上至皇上,下至百官萬民,莫不對他多有依賴,真可謂是具有移山心力的威權人物。張居正比起高拱,無論是資歷還是影響都遠遜一籌,根本無法與之抗衡。但現在看來,事情比自己想象要複雜得多。如果張居正果真有高人指點,得佛光庇護天地造化之機,那麼他取代高拱是遲早要發生的事。他想到張居正曾三番五次推薦殷正茂接替他出任兩廣總督,都因高拱阻梗而作罷。這次得以實現,是高拱突然改變主意呢,還是張居正的影響力在上升?他因遠離京城不明情況而無從判斷。但離任一個多月來,卻沒有收到高拱的隻言片語,究竟是座主對他生氣還是有難言之隱呢?這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日京城大內章公公奉聖旨上山敬香祈福,這也不是一個尋常的舉動。大凡只有國家遭受大災或皇上病重才有此舉。皇上病情究竟如何,他因讀不到邸報而不知曉確切訊息。但憑多年的為官經驗,他知道京城正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驟雨。儘管被撤職,他對高拱依然一往情深,他堅信只要高拱在位,他還會有東山再起之日。但是,如果張居正取而代之呢?他想起自己在兩廣總督任上貪汙百萬兩銀子軍費之事,頓時心驚肉跳。儘管他用二十萬兩銀子塞住了殷正茂之口,但如果形勢變化,殷正茂還會不會守口如瓶,不揭他隱私呢?思來想去,他隱約感到,張居正上臺之日,就會是他滅頂之災到來之時。他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慈眉善目的覺能和尚,忽然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