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盡吃奶的力氣終於翻了上去。翻上去就只能仰躺在那裡,呼呼喘著粗氣動彈不得。大船又靠過來,下來一人,矮小、粗壯,俯視著他,用福建方言發問。他聽不懂,用普通話解釋,對方又聽不懂。周方順真怕這條魯莽的漢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重新丟回大海,那有多冤,自己可是一點點掙扎反抗的能力也沒有啦。終於,那人低頭看到他軍服上帶有“八一”軍徽的鈕釦,又用手摸了摸,笑了。周方順會意地點點頭,也笑了。直到此刻,才確信,自己已經脫險。
周方順引導,漁船在海面上來回搜尋,季德山,趙慶福相繼被撈救上來。最後發現了已經不省人事的李茂勤。他以為是敵人來抓他,撲打著海水拒絕上船,嘴裡還不斷喊:放開我,我不上去!直到周方順緊抓住他叫:老李,是我呀,上來吧,我們來救你啦!才順從上船。
大概也是這個時辰,黃忠義在另一海域被另一艘大陸漁船救起。
朝陽, 給人間降生下一個新的黎明。歷盡艱險、殘破不全的175,返航歸來。藍藍的料羅灣,不得不臣伏於“海鷹”腳下。“海鷹”在征服大自然過程中所昂揚煥發出來的不光是人的求生本能,還更深刻地證明著這個國家不會動搖的歷史意志。
7
在南京張逸民老人處瞭解到175艇輪機長李茂勤的確切住址,我沒有任何遲疑,立即北上。於是,在美麗的濱海城市青島見到了當年差一點就當了烈士、現任市外貿機械裝置公司副經理的李茂勤老人。
微胖、鼻樑上架一副方框眼鏡的老人儼然一副“老闆”派頭。顯然,他對我這個不速之客的突然光臨很感驚訝,175,在他的記憶中已是一段相當久遠的往事了,現在,居然還有我這麼一個人惦記這樁事,為此專門來拜訪他,他笑出了一臉的不解和勉強。他說:六十年代,我還到學校、工廠去亂吹一吹,可能有一些教育意義,這些年,沒有人再講這段了,我也不願嘮叨這段事,在單位從來不講,回家同老伴、孩子們也不講,再講這些事沒有意思啦。
輪到我困惑不解了: 1958年8月24日、25日兩天,明明是他平凡一生中刻骨銘心的高潮,但他卻希望將這一段生與死的激烈角逐深埋心底,悄然淡去。而且,許多被採訪的老人也都極不情願談及1958年,為什麼?
我不得不發表鴻論、大侃高調,向老人闡述了回顧這段舊事,並把它寫出來對於以史為鑑、和平統一祖國的重要性和偉大意義。
老人的笑終於不再拒絕和具有排斥性,但他提出了一個要求,請單位政工科一名同志參加旁聽,理由:這次採訪不應是我倆之間的私事,而應是由組織出面安排的公事。
那個時代的老人組織觀念都特強。我似乎從中也窺見了老人微妙的心態,他希望工作了已近七、八年的單位對他的過去能夠有所瞭解。
我很高興。老人將一段往事鎖進心的保密箱,但他並未失卻對這段往事的光榮感,因為,無論誰,只有光彩的故事才能夠才願意重新翻開示人的。
在青島,我不但採擷到了歷史長河中的一朵小浪花,也邁進了李茂勤老人依然大海般豐富充沛的感情世界。
就如名牌大學的畢業生視母校為終生的驕傲,在英雄部隊摸爬滾打過的軍人那份優越良好的自我感覺同別人就是不一般,“我們魚雷一大隊”在老人的記憶中永遠是一枚熠熠生輝的金質獎章,擁有她是一種長久的榮幸與自豪,因為曾為獲得她付出過血和汗。
不謙虛地說我們魚雷艇一大隊應該算是海軍的王牌了,小艇打大仗,
誰也沒我們多,擊沉敵艦,誰也沒我們多。好多大艇大艦不服氣,說,上
級對你們偏心眼老把重要任務給你們嘛。我認為幹啥事確實有個機會問題,
但機遇絕不是天上掉餡餅白來的,要不是我們訓練嚴格仗打得好,先後打
掉了“太平”號,“洞庭”號,上級把重要任務交給你能放心?一大隊各
方面過硬,岸上靠劉建廷,海上靠張逸民。張逸民這個傢伙比較有才,戰
術技術確實好。
我們一大隊長期駐寧波。福建沿海一直沒擺海空軍,制空制海權沒拿
到,在老百姓心目中,共產黨的力量還是不大行,國民黨仍是很嚇人的。
1958年中東形勢緊張,中央確定打這一仗,拿金門示眾,懲罰教訓美蔣,
海軍把我們一大隊派往廈門,我們九條艇可以說是海軍的尖兵連,構成了
前線主要海上突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