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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十元錢,四十元交團費,二百元給我母親郵去,叫她不要傷心。啊,我不行了……”

“志民!志民!”四個戰友都在叫。

一下子,連微小的呻吟也聽不到了,回答只有浪濤的節奏單調分明的拍擊。

四條漢子熱淚縱橫。

二十六年之後,劉建廷老人回憶說:

不論什麼時候, 一想起175,最讓人動感情的是尤志民。他是福建石獅人,身體瘦瘦的,個子高高的,籃球打得不錯。那時一個高中畢業生在部隊就是文化比較高的了,尤志民作為知識分子,在臨死的時刻,想到了母親,想到了組織,四十元錢還要交團費,這個精神今天看,仍然很偉大呀!四十元錢,今天能算什麼,現在大款有的是,萬元戶,幾十萬元戶,百萬元戶都不稀奇啦,可那是1958年,四十元,那就是一個普通戰士的全部財產呀!事後,我們給尤志民的預備黨員轉了正,對他是個安慰吧。但這麼好的戰士,當時宣傳很不夠,我是指揮員,這個事疏忽了這麼多年, 我有責任。175,幾十年了,沒個說法,我也有責任。福建石獅,我一直想去,見一見尤志民的母親,安慰一下老人家。可直到今天,我也始終不敢去。尤志民沒個說法,175沒個說法,我這個指揮員有什麼臉去見他母親呀……

說到這裡,七十歲的老人雙手捂住眼睛,失聲啜泣。我的心,被一種凝重而樸直、蒼涼而熾熱、老邁而童真的感情所強撼。

月亮如昨,像燈,高懸天空。

季德山冷得實在挺不住了,一下子喪失了信心,心一橫,擰開了救生衣的氣孔,身子一點點往下沉。又奮力衝出水面,仰起頭來,想最後看一看這值得留戀的世界。銀光四射的月亮似乎蘊藏著什麼深奧或淺白的哲理,只看了她一眼,季德山就停止了愚蠢的行為,狠狠地咬自己的嘴唇,趕緊擰住氣孔,繼續漂流。

李茂勤冷得牙齒打戰,手腳抽搐,一個浪頭打來,就喝幾口海水,哼叫一聲。他對前來幫助他的趙慶福說:你甭管我,自己遊吧,我怕是不行了。

趙慶福說:老李,你看那是啥?

李茂勤嗆一口水,吃力地說:月,月亮。趙慶福便不再說話,把兩個人救生衣的帶子結在一起,以免被海水衝散,一手抱住他,另一隻手划水。

李茂勤也不再說“不行了”,規規矩矩跟著趙慶福遊。

周方順也進入了半昏迷狀態。一個浪頭撲來,嗆一口水,激冷一下,醒了。浪頭一過去,頭一歪,又開始昏睡。就這麼睡著、醒著,醒著、睡著,恍傷中感覺一直在扯著脖子呼喊:季德山、李茂勤、趙慶福,向月亮遊!

人,存在於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不能沒有希望。一位詩人寫道:希望/是寒冬裡的報春梅/是支撐大廈的柱和梁/是荒漠裡的一眼井/是海燕搏擊風雲的鋼的翅膀……1958年8月25日深夜, 對於幾個在茫茫大海上已整整漂流了三十幾個小時的落難者來說,希望,沒有一點詩情畫意,就是那個與往日一般無二、普普通通的月亮。

幾個人都說,那天晚上如果是個無月天可就壞了,八成要絕望,怎樣也堅持不到最後了。

看到了月亮,心裡就有安慰,有個盼頭,就好像離祖國、大陸、家鄉、領導和同志們不太遠了。

浪,像一條長長的木板,橫拍過來,又一次把周方順打醒。他猛地睜開眼睛,好像看見有白色的東西在前面晃動,揉揉眼珠使勁看,沒錯,是一頂白色篷帆正從一片聖潔溫柔的月光中緩緩搖來!精神一下子振作,使足了力氣呼叫:漁船!漁船!

那船毫無反應,卻椿桅稍側,後舵微轉,在他眼前劃一個半圓,像一陣風,從天空和大海的兩個月亮中間駛出去,走進一片黑暗。

還好, 後面又有一艘如仙船飄然而至。周方順掏出手槍連打4發,以期船上漁民能夠發現。準想,那船卻突然加速,兔子遇到狼般撒腿開溜。

他孃的,生生能把大活人氣死。

再看,後面還跟著一條呢。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因為,環顧四周,顯然看不到第四條船的蹤影。

周方順不再喊也不再開槍,也不知哪裡來的氣力,一陣猛遊,靠近漁船,抓住了船尾拖帶舢板的繩纜才叫:船老大,快停下!

沒人回答也看不到人影,只聽砰的一聲,手中的繩索斷了。也難怪,這裡漁民經常受到敵艦敵特的騷擾,怕爬上來的又是“水鬼”,故意把繩索一刀斬斷。

周方順抓住斷繩的手沒有鬆開,一把一挪靠近了後面拖帶的小舢板,攀住船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