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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子,不能做工,有了氣力也沒有用。生過一場什麼病,把頭髮臉毛都禿光了,看他的腦袋,

就象一個剛出生的孩子。

他閃著紅眼睛說:

“那是謝爾普霍夫市,一個神父坐在園子裡,我說:神父,我是土耳其戰爭中的英雄,

請你佈施一點……”阿爾達利昂搖著頭說:“唔,你說謊……”“我幹嗎說謊?”羅賓諾克

並不生氣地反問。我的朋友就用教訓的口氣慢騰騰地說:“你是不正派的人。你應該做一個

看門人,瘸子總是做看門人的。你卻亂跑,亂撒謊……”“我不過叫別人笑笑,說謊玩兒

的……”“你應該笑你自己……”雖然是有太陽的乾燥的天氣,院子裡卻陰暗骯髒,一個女

子跑進院裡來,拿一條布片揮搖著叫喊:“誰要買裙子?唉,女朋友們……”屋子裡走出許

多女人來,密密圍住叫賣的女子,我馬上認出這是洗衣婦納塔利婭,我從屋頂上跳下去,不

料她已經照第一個出價把裙子賣掉,慢慢從院子裡走出去。

“你好呀。”我在大門外追上她,快樂地叫。

“還有什麼說的嗎?”她斜了一眼問,但馬上站下來,生氣地叫:“天哪,你在這裡幹

什麼……”她的驚叫使我又感動,又發窘。我明白她是關心我才驚駭的,在她的聰明的臉上

明顯地現出驚恐的神色。我匆忙告訴他,我不是住在這裡,不過有時來望望。

“望望?”她譏笑地又生氣地叫。“你到什麼地方來望望?

你望的是什麼地方?是望過路人的口袋?還是女人的胸口?”

她的臉色憔悴,眼底下一道黑圈,嘴唇寬弛地垂著。

她在吃食店門口站下,說:

“進去,請你喝茶。看你衣衫挺整潔,不象這裡的人,可是我有點不大相信你……”但

在吃食店裡,她似乎相信我了。一邊倒茶,一邊乏味地告訴我,她還是一個鐘頭以前起的

床,此刻還沒有吃過早飯。

“昨晚上床的時候,醉得昏迷迷的,在什麼地方同誰喝的酒,已經記不得了。”

我可憐她,在她面前,覺得忐忑不安。我很想問她的女兒在哪裡。她喝了伏特加和熱

茶,講起話來象往常那樣活潑,也象這條街上的一切女子一樣粗魯。可是我問到她的女兒

時,她馬上清醒過來,叫喊說:“你問她幹什麼,不行,親愛的,你要轉我女兒的念頭不會

到手的。”

她又喝了一口,說:

“女兒,跟我沒有關係。我算她的什麼人呢?一個洗衣婦,不能當那女兒的媽媽。她受

過教育,有學問,所以說,老弟,她把我丟了,到有錢的女朋友家裡去了,大概當教

員……”她沉默了一會兒,沉著聲問:“原來是這麼回事呀。你對洗衣婦沒有興趣嗎?那麼

窯姐兒要嗎?”

我馬上看出來,她就是“窯姐兒”,這條街裡沒有別種女人。從她的口裡這樣說出來,

我覺得害羞,同情她,眼裡含了淚水,好象她的告白燃燒了我,在不久以前,她還是那麼一

個勇敢、自立、聰明的女人。

“你呀,”她說著,向我瞥了一眼,嘆息了。“離開這裡回去吧。我請求你,並且勸

你,這種地方,千萬不要再來。再來會失腳的。”

接著,她把身子俯在桌上,手指在托盤裡畫著,象在自言自語,低低地斷斷續續說起

來:“可是,我的請求和忠告對你又有什麼用處呢?連親生的女兒也不聽我的話。我對她

說,你怎麼啦?你不能丟開親生的媽。她說:那麼,我只好吊脖子啦。她到喀山去了,說是

去學產科。那也好……那也好……可是我怎麼辦呢?想來想去,就只有這條路……沒有人可

依靠……就只好依靠過路人……”她停了嘴,長久地想著什麼。嘴唇無聲地動著,好象忘記

了我坐在對面。她的嘴角垂到了面,嘴唇象鐮刀一般彎著,嘴唇皮微微發抖,在抖索的皺紋

裡,好象發出無聲的言語,那樣子看起來真難受。她的臉象小孩一樣,受了欺負似的,頭巾

底下露出一綹頭髮,掠過額角彎到小耳朵背後。冷了的茶杯裡,落下一滴眼淚。她察覺了,

把茶杯推開,緊緊閉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