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之中的那位藝術家!
當我想到了這一點的時候,我才轉動頭部,四面看去,直到轉頭時,我才發覺我一直盯著在看,一動也沒有動過,以致頸骨都有點僵硬了。
轉過頭去,我看到米端直挺挺地站在房間的一角,也望著那令人震懾的情景。
我本來是想向他發問:誰是那麼偉大的塑像的創造者?
可是我一看到了他,雖然已張大了口,可是我的話,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堵在口裡,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種使我出不了聲的力量,來自米端,或者正確一點說,來自米端臉上的那種神情,這時,站著一動也不動的米端,所表現出的那種痛苦的神情,竟半分也不亞於那個袁崇煥的塑像。
若說我看到了塑像時,已是受了極大的震驚,那麼這時,我震驚的程度更甚。
米端為什麼會有那麼深切的、精神痛苦的神情?緊接著這個問題之後的,自然而然是:他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我一無所知,只知道他的名字是米端,是一個蠟像院的主人,如此而已。
如果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何以他對精神痛苦的體會,竟然會如此之深?
在一連串的疑問湧上我心頭的同時,有一件事,我卻是不必發問就明白了。
我本來想問他:塑像是誰製造的?
這個問題,根本不必問,就有答案了,當然是米端的創作!要在塑像上表現那麼深刻的悲哀和痛苦,那樣的憤怒和激動,自然藝術家本身,要有這樣的體驗才可以做得到。
這時,我還盯著米端在看著,我可以肯定,不會再有人會有這樣的神情出現在臉上,所以,創作塑像的,自然是他。
我甚至還發現了,米端的臉形,和塑像袁崇煥,多少有點相似之處--我想,這可能由於他們這時,神情太類似了,才會給人以他們的相貌也有相似之處的感覺。
由於我的震駭是如此之甚,使得我喉間,不受控制地發出了一種奇異的“咯咯”聲,這種不尋常的聲音,驚動了米端,他陡然震動了一下,原來的神情,迅速改變,當他在剎那之間,發現我正在凝視他的時候,他又現出了一種極其怪異,十分難以形容的神情來,像是他正在從事一件極其秘密的事,卻被人撞見了一樣。
但這種怪異的神情,一閃即逝,幾乎無法確切地去捕捉它。
然後,他又和我才進蠟像院看到他的時候一樣了,他不再望向我,轉向受了塑像震撼的那些參觀者,用相當低沉的聲音道:“各位,可以到下一個陳列室去繼續參觀了。”三個女青年流淚滿面地向他望來,一個問:“其餘的陳列室中所陳列的……”
米端的語調十分平靜:“大同小異,人類亙古以來的痛苦,英雄的悲劇,雖然各有各不同的環境和歷史背景,但是本質上是一致的,這間陳列室中,所表現的是冤屈的憤怒和無告的絕望。”三個女青年互望了一眼,一個低聲道:“夠了,我們不……不想再看下去了……夠了。”
她們一面說,一面向外走去,米端並沒有想要留她們下來的意思。
三個女青年疾步而出,當她們來到門口之際,又不約而同,回頭向塑像望了一眼,這一望,使她們至少又呆了兩分鐘之久,才奪門而出。
我也在這時,才注意到,在這間陳列室中,我們已停留了將近半小時。
在感覺上,這半小時簡直像是幾秒鐘,那自然是由於全副心神都叫所見的景象吸引住了,所以根本不知道時間是怎麼過去的。
米端已推開了另一扇門,門外是一條走廊,我第一個跟在他的後面,其餘人也跟了出來。
走廊十分窄,只能容一個人走,走在最前面的米端,步子十分慢,而又絕無放棄領先地位的打算,是以所有人,自然也只好慢慢跟在他的後面。
我想,米端走得那麼慢,是故意的。目的是使參觀者有一段時間,使心境平靜下來,到另一個陳列室中,去接受新的震撼。
走廊並不太長,但也走了將近五分鐘,在這五分鐘之中,沒有一個人講話。
米端終於推開了另一扇門,他在門口停了一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我跟著進去,看到了這間陳列室中的蠟像,也是兩個,兩個卻都是受刑人,劊子手被省略了。
兩個受刑人,一個已經身首分離,那是一個年輕人,才不過二十出頭,離開了身體的頭部,雙目緊閉,一副倔強不屈的樣子,在斷頭處,和他的身體上,都有鮮血在冒出來。
由於情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