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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eauty,另一個是力,即power。美代表無窮的夢幻和細膩的情緒,像大海一樣撫慰著心靈,力代表對世界的理解和控制,是古往今來的君王、政治家、科學家、巨賈、戰士、武林豪客終生追求的物件。

兩個東西都是那麼豐富和深邃,值得終其一生去追求,那麼,在兩者之間,我當如何取捨呢?我考慮的結果是,如果必須兩者擇一,我選擇力,因為這更符合我的性格。當時小波沒有明確地答覆,但我後來知道,他選擇的是美。

他選擇的美,不是一種純然嚴肅的美,更多的是趣味或amusement,他最怕的就是無聊,這正是智商高的人的特點。此外,他也沒有放棄對力,或更明確地說,對純理性的追求。也許對他來說,單純浸浴在美中,有點過於簡單和女性化,據我所知,他在數學和哲學上都有相當涉獵。

也許因為選擇了對力的追求,我對生活的印象,已不再是一段清冽的小溪。我經常想起貝多芬的第七交響樂中的一個樂章,曲中的主題,在我看來,就是一條漢子,揹著行囊,在長夜裡不斷地走著。步履的節奏不斷重複,夜色中景物變換,行行重行行,路好像永無盡頭。我在深夜駕車穿越美國時,心裡就重複著這段韌性的旋律。

在生活中,我看到紛繁的擾動,無盡的追求。而小波就完全不一樣了。他遺世獨立,沉浸在幻想世界裡,正因為如此,他才葆有更多的赤子之心。

我的弟弟小波/王徵(1)

弟弟小波去世兩個半月了。

我終於可以坐下來為他寫點什麼了。

這兩個半月,我的心碎了,精神幾乎到崩潰的邊緣。用女兒的話來說,是剝了一層皮。

兩個半月前,一天深夜,接到秀東打來的越洋電話,他告訴我:“小波去世了……”我聽在耳裡,半天回不過神來,拿著話筒一遍遍地問:“什麼?什麼?”最後終於曉得了,但不能相信這是事實。小波從來沒講過,他有什麼不舒服,從來沒講過,他有心臟病。最後我終於明白了。心如刀絞,淚如雨下。那一晚上,不能成眠。

清晨,獨自跑到房後的樹林中,向著天空,向著東方,向著廣袤的蒼穹,我像瘋子一樣大喊:“小波!小波!小波……”就像小波真的在天上,在God身邊,能夠聽到一樣。

我喊到聲嘶力竭,說不出話來,但我對他的思念和心中的悲痛也只有一點點得到抒洩。小波就盤旋在我腦中,我心裡,只要腦子一空下來,想的就是他。我不敢開車,怕開車腦子走神想他,會出車禍;不敢一個人呆在家裡,怕想他想得受不了。

我想寫寫小波,讓世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讓世人知道,他生活簡樸,性格單純,心靈博大精深、善良細膩;他頭腦機智,出語幽默驚人。但我這寫慣病歷和醫學報告的拙筆能寫出他來嗎?我只能盡我之心,盡我之力,寫出我心中的小波。

1996年12月初,我離京赴美國,從煙臺到北京住了半個月。這是幾年來與小波相處最長的一段時間。他住在樓下,每天上樓來和我聊天。我們聊家人、聊社會、聊電影、電視甚至文學。話題天南海北,雜七雜八,可就是從沒說到過他自己的身體,他有哪兒不舒服,有什麼病。他對我的依戀、關切,那份親情、那份善意,總在幾句話中,在那微微斜視的目光中透露出來。雖然,我們口中聊的往往是些不相干的事。

我的赴美,對他的感情造成很大的衝擊和折磨,姐姐、哥哥、弟弟都在美國,我走後,大陸就只剩他一人與媽媽相守了。提到此事,他就嘆氣。一天,我輕描淡寫地說:“我怎麼也沒覺得到美國有什麼的,現在通訊、交通這麼發達,十幾個小時就能從北京飛到底特律,我覺得就跟到煙臺一樣。”

可是,這畢竟是不一樣的,現在我深深地感覺到了,這畢竟是不一樣的。如今小波走了,我竟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回去送他一程。我只能每天思念他,獨自流淚,我這個他相依相戀的姐姐太對不住他了。

小弟弟晨光去北京送別,帶回小波的遺體解剖報告和遺著《時代三部曲》。我看了報告心痛不已,不知該怎麼想,就像祥林嫂一樣,每天反覆地想著小波的死因。我幾十遍、幾百遍地問自己: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心臟病?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他為什麼不去看醫生?

據遺體解剖報告說,小波是由於心內膜彈力纖維增生症,導致心力衰竭死亡。可我知道,這種病引起的心力衰竭是逐漸發展的,有一個長期的過程。我12月份看到他,只有懶懶的樣子(現在想,那已是早期心衰),那時到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