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對個人存在的追問是赤裸裸的。人們總是為性新增了很多的附加值,而王的小說使它回到了純粹狀態。福柯說過,性和政治是一個硬幣的兩面。在《我的陰陽兩界》中,小孫是文化的代表,她深入到王二的地下室去,為他治病。當她治好了他的陽痿,使他成為一個正常的男人之後,同時也把他拉回到文化裡去了。這裡,反諷的意義是十分深刻的,性和歷史、文化、政治之間的界限被打通了。
王小波的寫作風格是自我對話式的,他在追問自己的存在,在所有的細節上都在追問自己。
我認為《革命時期的愛情》也很精彩,敘事的節奏把握得很好。敘事動機一步一步推動著情節。小說中的男女主角一開始就有慾望,從表面上看,女的要求男的扮演一個歷史的角色;實際上她渴望超越革命,超越歷史。小說寫到高潮時。Xing愛主題突然出現,節奏掌握得非常好。
第二部分:自由討論
朱偉:大家談到中國文學的轉型期,新體驗,新狀態等等。在中國,每隔三五年就有一次新的文###流。1989年後,一直感覺到文學的轉型即將來臨,王小波的小說就提供了文學轉型期到來的資訊。這一資訊就是,文學能不能以個人經驗直接反映社會,而不是從社會中找到個人的位置;過去的意識形態作家總要對社會作概括,能不能轉向對生活的描述,而不是簡單概括;能不能從小寫大,而不是從大寫小。過去的東西只注重大,忽略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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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作品暨小說集《黃金時代》研討會紀要(3)
白燁:看了那麼多小說中所寫的性,沒有一篇像王小波筆下的性這麼不矯揉造作的。
邢小群:最近看了幾本小說(《朗園》等),作者大多還是把性作為人格的見證來寫的。
朱偉:王安憶筆下的性是作家化了的性。
白燁:《廢都》的性也是矯揉造作的,賈平凹寫性是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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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琳:賈寫的性是中國士大夫式的,一股邪氣,態度不端正。
白燁:王小波的小說一出來,就把別的寫性的小說全給“斃”了。
林建初:聽了大家的發言很受啟發。我在簽字出這本書時還沒有這種認識。我認為這本書的可取之處有三點:第一,它反映了特定歷史時期人們的生活,表現了在“文革”那樣嚴酷的環境中人的生機。二戰後,在被原子彈炸成一片瓦礫的日本,人們曾在瓦礫上放上了鮮花,那鮮花顯得生機盎然,王小波的小說也寫出了人們的這種活潑的生機。第二,幾千年來,由於性觀念的禁錮,中國人的性意識極不健康。兩個極端,要麼把它寫得很好,要麼把它寫得很壞,還沒見有人像王小波這樣純粹中性地來寫性。因此,這本書對培養中國人健康的性意識是有好處的。第三,這本書反映出年輕一代對完美個性的追求,它從性的角度揭示了個體的生存價值。它至少是無害的,而且對淨化大眾的性心理是有好處的。
狂歡·詛咒·再生/崔衛平(1)
——關於《黃金時代》的文體
崔衛平
閱讀王小波小說的那份體驗是奇特的和難於言表的。這並不是說要將他的作品神秘化,而是指其中許多令人忍俊不禁的地方是不登大雅之堂、不便當眾指出或者乾脆就是孩子氣的。一個經過多年苦心經營、衣冠楚楚的成年人似乎不應從這種東西中得到樂趣,但如果我們想想,即便是我們這些終日行色匆匆的凡夫俗子,於節假日的某些空閒時光,尤其是與兒時朝夕相伴的親朋好友聚會閒聊時,也難免會擁有那份與生俱來的淘氣和放肆,並從中得到一份互不追究的寬容和喜悅。那麼,王小波設計的場面和人物,便意味著每天是這樣的節日,它們希望讀者不必過於當真,希望他們始終預備一份自由放鬆和寬待的心情。否則,讀到這樣的東西,有時便不知所措了。譬如在《革命時期的愛情》中,豆腐廠革委會主任老魯已經“四五十歲”,且為女性,“胖乎乎的”,多少也該有點這類人通常具備的驕矜和福相,但她毅然將所有這一切都置之腦後,因為懷疑王二在男廁所裡畫了不利於她的淫畫,她便“常常朝王二猛撲過來,要撕王二的臉。幸虧這時旁邊總是有人,能把她攔住。然後她就朝王二吐唾沫。吐唾沫想要吐準需要一定的練習和肺活量,老魯不具備這種條件,所以很少吐中王二,都吐到別人身上了”。
這不禁讓人啞然失笑。我不好意思說,讀到這裡,我們天性中久藏不露的冥頑不化的那一面終於按捺不住,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