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場的自覺性,在這一點上,小波給我們的啟示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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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一位知識分子和一個時代(3)
二、主流之外的作家
丁:那天為小波送別時,我有一個強烈的印象,在送行者中,有編輯、記者;有哲學家、歷史學家、社會學家、經濟學家;有電影導演;有王小波的同學和朋友,卻沒有看到幾個小說家。小波首先把自己看做一個小說家,但他的小說創作才華到死也沒有被當代文學的主流所認可。文學界的知名人士中,我除了看到劉心武發表了一篇誠懇的悼念文章,其他大腕們似乎無動於衷。主流文學界的這種冷漠,從另一種意義上說明了小波的價值所在。中國當代文學發展中,無論老作家還是青年作家,對於自覺疏離於主流之外的自由作家,往往不能給予足夠的理解和尊重。這種毛病,絕不僅僅是文人相輕所能概括的。
王小波的小說,從某種意義上講,不是中國當代文學主流的河床裡流出來的。他的《黃金時代》,是在留學期間開筆的。最先是在海外發表,在臺灣得到了好評。他寫的是知青生活,在所有寫知青生活的作品中,王小波是最有深度而又寫得最好看的。不但和當時煽情的知青文學大不一樣,而且和當時晦澀的先鋒小說大不一樣。古人說“文起八代之衰”,王小波則是“文起當代之衰”。起於一代作家江郎才盡之際。他在談到王道乾和查良錚兩位翻譯家時說:“我覺得我們國家的文學秩序是徹底顛倒了的:末流的作家有一流的名聲,一流的作品卻默默無聞。”他自己正好不幸地處在這種秩序中。他是以學者身份寫小說的。王蒙曾呼籲過作家要學者化,許多人都認同。但當一位文理雙修、中英文都好、治學和創作都堪稱一流的真正學者型作家出現時,人們又視而不見了。
謝:對王小波小說的評價,實際反映出國內主流文學評論界對民間的漠視。1994年,華夏出版社一位有眼光的編輯趙潔平女士想盡一切辦法,終於在國內出版了王小波的《黃金時代》,但主流文學評論界對他很少關注。國內真正對王小波小說給予高度評價的人,多數取的還是民間立場,比如艾曉明、李公明和你。艾曉明研究和評論王小波的作品,有的是面對海外的版本,有的是面對手稿。面對手稿的評論家,才是真正獨立的評論家。因為這樣的評論文字,既不能換取紅包,也不能換取職稱,甚至可能根本見不了天日。
丁:我對此深有感觸。我最初讀《王二風流史》還在山西,當時我和山西的文學評論家陳坪討論過一次,並整理成一篇對話體的評論,但這篇評論轉了多處刊物,不但沒有登出來,而且連原稿也不知何處去了。到王小波去世,據我所知,國內發表出來的評論王小波小說的文章也只有很少幾篇。我就不理解,有些評論家硬要從那些晦澀的小說中闡釋出莫名其妙的美義來,而對這種又好讀、又深刻、又有創意的小說卻避而不談,不知是一種什麼心理。當代的熱門作家,大多數對王小波的出現也是很漠視的。這幾年許多作家與港臺海外的聯絡很多,王小波在臺灣這麼受歡迎,他們不會不知道。真正發現王小波價值的不是文學界,而是搞電影、搞哲學、搞社會學、搞文化的學者們、導演們。對於主流文學界的這種姿態,我只能作出這樣的猜想:面對王小波橫空出世,他們要不然就是睡著了,要不然就是懵了。
三、王小波與王朔
謝:我還想把王小波與前兩年大紅大紫的王朔作一點比較。
從語言的表層看,王小波的小說和王朔的小說都有幽默、諷刺等特點,但他們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作家。雖然他們都是自由撰稿人,但王朔成為自由撰稿人,好像不是主動放棄單位的。而王小波卻是很自覺的。從美國回來以後,他曾在北京大學和中國人民大學教書,用世俗的眼光看也很體面,但他主動放棄了。這種選擇也許不具有普遍意義,但這種選擇中所體現的叛逆性格和理想精神卻是值得珍視的。王朔和王小波同樣諷刺知識分子,但所取的態度很不相同,這也是為什麼知識界認同王小波,而對王朔卻持批評態度的原因。王小波對知識分子身上的缺點挖苦、調侃比王朔要厲害得多,但王小波是善意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是哀其恐懼,怒其昏庸。知識分子的基本品質應當是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這就必須具備一種叛逆的性格。王小波對專制、對一切反文明的東西,絕不留情。而王朔在專制與知識分子之間,常常抱一種只嘲諷知識分子,而回避專制的取巧態度。王小波始終沒有離開自己的生存環境來考慮問題,他在那些充滿智慧和幽默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