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算什麼?看看那邊喝你湯的少年人沒有?那是邕州知州!咱家,是專門來看著他的,你覺得官有多大?”
任守忠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桶裡的楊梅湯,嚥了口唾沫,哪裡還忍得住?
伸手就把老者擔子上的飄拿了起來,從桶裡舀了湯就向嘴裡送,一邊還說著:“你這老兒來得不明不白,我且嚐嚐湯水能不能入嘴!”
老者一把奪下飄,板起臉道:“你這官人怎麼如此沒道理?這飄是小老兒給客官盛湯的,你如何拿起就向嘴裡送?”
任守忠到底是太后邊跟著侍候的人,日子過得講究,被老者一說,竟然沒有發作,只是道:“你先盛一碗我嚐嚐,若是能入口,我們這裡都喝你的!”
老者雖然有些不情願,還是盛了一碗給任守忠。
任守忠接過碗,仰頭喝一大口,清清涼涼的感覺直滲入心裡去。
滿意地端著碗,任守忠對老者道:“這湯還過得去,雖然比不得開封城裡,更加比不得皇宮裡的味道,這山野之地,也入得口了。這兩桶湯你也不用挑到縣城去賣了,我們幾個人全買下來!”
一邊說著,任守忠示意小黃門上來付錢,並讓提到院子裡去。
老者卻抓住桶不放,指著徐平道:“那幾位客官先來,總要先賣給他們,怎麼就能隨你們提走?”
任守忠嗤笑:“賣給他們?我告訴你,我身上帶得太后旨意,要看著他到道州去,一路上出不得半點意外!若是沒我的允許,這一路上他可不能吃半點來路不明的東西。剛才喝你一碗湯,已經是我手下人不曉事了!”
老者聽著什麼太后旨意只覺頭暈,一時也理不過來,只是問道:“官人這樣說,那邊莫不是真的邕州徐官人?”
任守忠端著碗上下打量老者,嘴裡道:“連你這數百里外的山野小民,也知道他?他在邕州就是把天捅下來,又關你什麼事!”
老者指著驛站旁邊新修的大道,對任守忠道:“官人不知道,我們這些沿路賣貨的小販,全靠了這條新修的路,這兩年日子好過了不少。”
“那又跟他一個邕州知州有什麼關係?”
“小老兒聽人說,這路是先在邕州修起來,用的是邕州蔗糖務的錢,才一路修過五嶺去。是以我們這些小民,感念徐官人恩德,都叫這路為徐公路。”
任守忠聽到這裡,不由瞪起眼睛:“他一個邊遠小州的長官,還不是正任,竟然敢把姓名用在路上!這還了得!”
老者搖搖頭:“是啊,先前也有過驛站的官人說,這樣不妥當。所以我們便把他的姓隱去了,現在只叫公路。只是現在見了官人在面前,小老兒才又說起來,卻不是有心的。”
(今天有事,更得晚了,兩章合一章,大家見諒。)(未完待續。)
第6章 手段
全州知州馬仲方是武臣,西京左藏庫副使,因曹克明薦舉來此任職,與徐平也算有淵源了。見面一敘,才知道馬仲方在京的時候還跟李用和有舊,對徐平分外親熱,一直陪著把他關出全州境外。
過了全州,如果回京下一站應該是永州,沿著官道一路北上。
道州並不在這條大道上,那裡通的是廣南東路,臨沲水,也可下湘江。朝廷貶官,這裡是重要一站,再遠再南就是嶺南了。與此對應,從嶺南遇恩北遷的官,大多也在這裡落腳。
徐平騎馬看著遠處迤邐向北的官道,暗暗嘆了口氣。原來這路已經成了公路了嗎?自己在這個世界也許幹不成什麼大事,但如果能把這公路修到每一個有人煙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印跡,也不枉來這個世界走一遭。
遠處的道州低山起伏連綿,遍植桑稻,已是一片魚米之鄉的景象。五嶺一山之隔,就是兩個世界,回想起嶺南的六年來,仿如一場大夢。
任守忠咬牙切齒,沒想到徐平官不大,人緣卻不錯。這一路上,從太平縣出來,不是百姓就是官員,一直都有人照顧。一下出來一千里路,竟然沒找到下手的機會。看看就到了道州,交接給本地官員,任守忠就要回京覆命,氣得他眼裡直冒火。
順著低山間的道路前行,任守忠心裡有火氣,一路打,走得急了徐平也無心欣賞路邊的風光,
兩地不足百里,中間吃過一次飯。到了傍晚竟然一氣跑到了道州城外的驛館。此時太陽還沒落下山去。漫天都是紅霞。
道州驛館也臨沲水邊。與碼頭相距不遠,可以直下湘江。
到了晚飯時候,驛館門口兩個老兵正在打掃,不遠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