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人上馬,張三娘對徐平道:“大郎,過不了多少天就是三月初三了,城西金明池開放,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進去遊覽。到時你也來京城遊玩,順便看看你爹孃!”
徐平急忙應了,告別母親,與父親打馬出了城。
今天正是假日,李用和呆在家裡,徐平父子到的時候,正與段老院子兩個坐在院中亭子裡喝茶。亭子旁邊一株大柳樹,已是一片碧綠,遮住亭子。不遠處還有幾株花樹,一棵玉蘭和一棵桃花一紅一白開得正豔。
小廝把馬牽去拴好,李用和已經迎到門口,對徐正行禮:“哥哥怎麼今天有空?”
徐正道:“大郎要回鄉下,我送他一程。正好順路,我們兄弟也多日不見了,就來你這裡走一遭。”
徐平看看家裡再沒其他人,問道:“那兄弟兩個呢?”
段老院子在亭子裡道:“二郎一早瘋了似地鬧,非要吃相國寺的糖人,我老胳膊老腿走不動了,只好由家裡新婦帶著兩個孩子進城。”
過了一個年,李璋老成多了,李用和不常在家,段老院子老了,弟弟又太小,他也成了家裡的頂樑柱,經常幫著母親做點事。
李家的小女婢上了茶,四個人便在亭子裡坐了下來。
李用和問徐正:“前兩天去看哥哥,還在床上病得厲害,怎麼一下就好了?怕不是吃了什麼靈藥?”
徐正不好意思地笑笑:“兄弟知道我這個脾氣,那都是心病。前天宮裡來人把年前白糖的賬結了,我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段老院子聽見,問一句:“宮裡來人結賬?怎麼一回事,說給我聽聽。”
徐平正要聽他意見,便道:“我把茶擺在汴河邊的大路上,段爺爺和世叔都是知道的。”
段老院子嘆口氣:“你這辦法我是不贊成的,不過知道的時候你都擺了好多天了,多說無益,也就沒跟你提起。”
徐平便接著把自己如何天天去相國寺買朝廷奏章,終於見呂夷簡的奏章,以及第二天宮裡就來人把賬結了的事說了一遍。
段老院子聽完,沉吟一會問道:“宮裡來的是什麼人?”
徐平道:“是個小黃門,二十多歲,長得蠻精神的,說是叫石全彬。”
“石全彬?”段老院子默唸了兩句,“我想起來了,是故石知顒提轄的孫子,託他爺爺的關係入宮的。他們家多少代都是內侍出身,熟悉朝裡的各種掌故典章,做事最是乖巧。”
聽見這話,若不是已經瞭解此時的情況,徐平會以為這是說的哪一個武將世家,而不是一個內侍世家。其實現在皇宮裡的內侍,尤其是那些有頭有臉混出名堂來的,很多都是這樣一代傳一代的世家,其中有不少是從五代時期傳承了一兩百年下來的。雖然都是養子,卻一代傳一代,香火不斷。
想了一會,段老院子又道:“這個人,年紀輕,心思精巧,知進退。不過他爺爺去世得早,在宮裡又得罪過人,父親沒混出名堂,在太后面前一直不怎麼受賞識。倒是聽說當今皇上蠻親近他,由他出面結賬,只怕真的是皇上的旨意,此事並沒有經過太后。”
聽老院子這麼說,徐正心裡又有些忐忑,急忙問道:“段阿爹,沒經過太后沒事吧?宮裡不會把錢又收回去吧?”
段老院子聽了直笑:“一提到錢你就上心!一兩萬貫錢,在我們是不得了的大數目,在宮裡就是九牛一毛。皇上已經成年,雖然太后抓著朝政不放,這麼點事還是能自己做得了主的,你儘管安心,錢到手不會飛走了。”
徐正聽了出了一口氣,他確實被前些日子的事整怕了。
段老院子想了一會才說:“倒是呂夷簡相公這個時候上這道奏章讓人奇怪,大事又不提,只是替你們家裡把錢要回來。”
徐平急忙插上一句:“白糖子鋪子不是我們一家的,還有李家。他們是外戚,地位尊貴,呂相公是不是受他們家之託?”
段老院子搖搖頭:“朝裡現在這些宰執,現在有哪一個沾外戚的?以前劉美活著的時候,丁謂還去巴結他,丁謂倒臺之後,再沒人冒這個險了。”
劉美是太后前夫,關係不比尋常,丁謂巴結也得了不少好處。太后的這點事全天下都知道,先皇都不忌諱,老百姓更是當茶餘飯後的消遣。
又想了一會,段老院子對眾人道:“想來想去,這次白糖的事情很可能跟閻文應有關。呂相公為什麼幫你們說話,我也大致心裡有數,總之不是壞事,你們就當不知道好了。至於朝廷大事,我們小民也不用多操心。”
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