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才說道:“段阿爹說得一點不錯,我昨天讓劉小乙帶了一份重禮去呂相公府上致謝,卻連門都沒進去。看來他也不想與我們有牽連。”
段老院子直搖頭:“你小生意做久了,頭腦轉不過來。呂相公身為宰執,怎麼可能收你的一點禮物!這事以後忘掉就算了。”
李用和在一邊只是偶爾附和一句,沒說什麼意見。心裡卻明白,呂夷簡的面子大多還是賣給他的,不過不能說出來吧了。
幾人又聊了一會閒話,看看天色不早,徐平便告辭上路。
自白糖鋪子的賬被付了之後,關於茶法的爭論也戛然而止。
陳茶由三司拉回了庫裡,馬季良因為監管不力,被逐出京城。第一次說是知越州,被繳還詞頭,改知明州。越州知州例帶兩浙東路安撫使、馬步軍都總管,為一方大帥,太后本想把他調出京城升上兩級,被宰執頂了回去。馬季良第一次任親民官即是明州鄞縣知縣,這算又回到了老地方,不過作為正任職州,他還是升了一級官。
朝廷又組織了幾位重臣重議茶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只是走個過場,廢新法行舊法已經是勢在必行。
茶法與徐平無關,只是馬季良的新職務是個麻煩。
此時天下的蔗糖,以兩浙和川蜀產的為優,廣東番禺(今廣州)質量最差,而徐平前世白糖的最大產地廣南西路此時幾乎不產蔗糖。到底是因為甘蔗品種問題還是氣候原因徐平搞不明白,但事實卻是如此。而京城裡的白糖鋪子,由於運輸方便,用的全部都是兩浙的蔗糖。兩浙蔗糖的最大產地,恰好是四明,也就是馬季良的新任職地,明州。
第18章 春忙
春天的風從河邊吹來,吹在人臉上暖洋洋的,像少女的手輕拂臉頰,帶著楊柳新芽的清香。
秀秀和蘇兒並排站在一起,看著徐平帶人攪拌一盆盆石灰水。春天的陽光照在她們臉上,她們的臉龐晶瑩而顯得有些透明,輪廓帶著淡淡的光芒。
秀秀滿臉都是好奇,蘇兒卻不時搖一搖小腦袋,並嘆一口氣。
看著徐平帶人把選好浸過的稻種倒進石灰水裡,蘇兒忍不住道:“秀秀,我跟你說,官人這麼做肯定是亂來!我是水鄉人家,從小就看人家種稻,從來沒聽說過還要用石灰泡稻種,那不都燒死了?”
秀秀不服氣地道:“官人是有道理的,你什麼時候見他錯過?你們水鄉人家也不一定就會種稻了,官人說我們這裡幾百年前也是種稻的!”
蘇兒嘟起嘴:“你聽他哄你!要不是先帝推廣占城稻,連兩淮現在也是不種稻的,更何況是這裡!”
秀秀扭頭不理她:“偏你知道得多!”
蘇兒搖著小腦袋:“我聽宋大伯說的咯,他種了一輩子水稻,有什麼不知道的?官人從小連水稻長什麼樣子都沒有見過,就瞎指揮,誰肯信他?哦,除了你,一天到晚在他身邊轉,才會被他唬了!”
秀秀轉過身子,賭氣不再理蘇兒。蘇兒搖頭晃腦,卻是得意得很。
徐平是從來沒有種過水稻,但從前世帶來的基本知識還是有的。水稻不容易發芽,種子需要處理。此時已經有選種、曬種、浸泡的程式,但選種是靠人工用簸箕把不實的挑出來,他改成了用黃泥水浮選,在他前世,這是很多作物通用的選種方法。
宋老栓從來沒見過有人用過這法子,打死不從,徐平沒辦法,必須要尊重他這個專家的意見,確立他的權威,不然以後就會亂套,便自己帶了人,劃了幾十畝的實險田,使用自己的方法。
其實苗田裡已經種了兩畝地的秧苗,用宋老栓的傳統辦法,徐平拿來作訓練用的。此時莊裡幹活的莊客已經達到了七十多人,在莊院外面成家的都已經有十三戶,但種過水稻的只有六個人,最權威的還是宋老栓。
徐平怕到了起秧插秧的時候這幫沒見過水稻的北方漢子把事情搞砸,特意種了兩畝地的秧苗作訓練用,先把他們培訓得熟練了,到了那忙得連飯都吃不上的時節才好派上用場。
人多了徐平本來想依然按照自己先前那軍隊的方法組織,實行半軍事化管理,既省心,又提高效率。結果被林文思訓了一次,這個時代,帝王最怕的就是底下臣民造反,私人訓練軍隊是極犯忌諱的事,嚇得他趕緊改了,借鑑保甲法管理莊客,只是保留了一支二十人左右的巡邏隊,由莊客輪差。
選完種,浸好,徐平又提出用石灰水消毒。因為水稻的病害很多是由種子一代代傳播的,消毒可以有效防止病害的發生。這種方法宋老栓更沒見過,而且石灰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