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嘴巴,一連串尖酸刻薄的話不斷傾洩出來。「你這個沒用的廢物。鬼才知道寇斯塔·丹堤雷斯當初怎麼會准許你接近考古坑方圓十英里內,瞧你根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看你是跟他睡了覺,才換來這張許可證,對吧?」
羊甯無法置信地張大眼看著他。「不許你這樣說我。我們是工作夥伴。我尊敬你,欽佩你。我……」
「你還惹火了我。」錤灃抱著月桂樹葉,冷冷地背過身子。「拜託你,給我滾遠一點,我不想再看見你那張愚蠢的臉。」
傳來照相機掉落在地的聲音,接著是哽咽聲。他別過頭去看,正好看見羊甯迅速地離開遺址,頭垂得低低的,身體每一寸曲線都顯露出他內心的痛苦。
錤灃心裡倏地一陣抽痛。當他低下頭,卻看見手中端著的不是枯葉,而是多里斯陶器。連忙望向探溝,方才的腳印全都消失了。康塔羅斯酒杯的把手正好端端地躺在原本的地方。
錤灃立即旋過身去看羊甯離去的方向,內心充滿悔愧與自責,他想道歉,可是為時已晚。羊甯已經不見身影。
「哦,天啊,」他內疚地呢喃著。「我做了什麼?」
注:脈絡關係,考古發現的數件東西存在同一個時空中的位置;遺物在一個遺址中與其他遺物或遺蹟的相對應關係。
《慾火燎原》20
隆隆雷聲在山巒間咆哮,傾刻間,一道閃電劃開如墨的夜色。錤灃躺在睡袋上,焦躁且憂心。傾盆大雨猛打著屋頂。偶而會有一陣疾風把雨吹進煙囪裡,落在他稍早點燃的爐火上,發出嘶嘶聲。
今晚是進行開挖工作以來天氣最壞的一夜。以往夜空總是清徹如洗,氣候舒服而宜人。通常當他從遺址回到小屋,便會看見羊甯蹲在火堆旁,一手準備晚餐,一手拿著書在看,眼鏡滑到了鼻頭。這時候錤灃會沒精打采地靠在門邊,直到館長髮現了他,把眼鏡推回去,綻開笑靨,接著兩人會一起坐在小屋外用餐。
這幾乎成了習慣,一種錤灃開始享受的習慣。可是今晚沒有食物,沒有溫暖的歡迎。今晚他應該出發前往雅典,可是此刻卻躺在小屋裡,穿著他能湊合出的最佳穿著,感到飢腸轆轆,又悲哀又內疚。
他幹麻要這樣大罵羊甯呢?錤灃雙手交疊覆在眼睛上,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他的行為簡直不可饒恕。可他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怎麼了……只覺得有塊紅色薄霧罩在眼睛上,他所能想到的和感覺到的都只剩下全然的憤怒。
他當時覺得很奇怪。雖然羊甯激怒了他,引起他心中的不快,就像有個癢處亟待撓搔,可是真正使他生氣的卻不是羊甯本人。然而,事情就這麼發生了。他那時候以為──錯誤地,愚蠢地──羊甯踐踏了探溝,偷走多里斯彩繪。他因此做出反應──或者該說,過度的反應──即使後來他自己親眼證實羊甯所言都是實話。
直到不安攢到了頂點,錤灃翻身下床,在房中來來回回地踱圈子。開啟窗戶的一塊木隔板,從屋頂上流瀉而下的雨水趁機濺潑而入,他連忙往後退幾步。吹來一陣冷風,在屋子裡呼嘯著。咒罵一聲,他猛地關上木隔版,走到了火爐邊。
門發出咯吱一聲,他的心臟猛地一跳,立即轉過身去看。原來只是木門的閂子開了,門板也被風吹得吱呀吱呀的發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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錤灃走到門前,並沒有把門關上,他望著外頭的滂沱大雨,烏黑的暴風雲,濃密的大霧在起伏的山間纏捲回旋。而羊甯就在那兒的某處。毫無疑問地他會渾身溼透,凍得直哆嗦。也許還處在心煩意亂的狀態中。也可能迷了路。甚至是嚇壞了。
「我靠。」錤灃大聲罵一句。
他沒辦法不去想他的同事。羊甯不懂應付壞天氣,可能會驚慌失措。他或許會在溼滑的石堆上跌跤,又或者已經受傷了,正痛苦而無助地躺在地上等待天明。他可能──
「我操。」
錤灃大步走向他的揹包,翻出一個口袋型手電筒、一條巧克力和一個打火機,塞進牛仔外套的兜裡,走回到門口。雨似乎增強了,能見度降到只剩下幾尺。
「我操,我操,我操!」錤灃罵個沒完。
他轉頭看了一眼跳躍的溫暖的火苗兒,接著毅然決然地回過頭,投身大雨裡,找羊甯去了。
小小的手電筒果然沒用,光束在四周低漩的雲霧裡反射了回來,照不到前方。錤灃穿梭在小屋旁的松樹林裡蹣跚地前進,好幾次在溼滑的泥濘腐葉上滑了跤,氣得他又咒罵連連。他在腦際回想地圖上延伸到河邊的那條小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