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話說完,剩下時間也不多了。王大磊熟門熟路地從我哥車上摸出幾把道具來,從中揀出一把像鉤子一樣的東西遞給我。他說這玩意還是去年,他和我哥從一個五代時候的古廟裡弄來的。貌似曾經是在一尊摩利支天菩薩手裡攥著,能不能斬妖除魔不清楚,不過對一般的妖魔鬼怪,震懾作用還是有的。他想了想又說,感覺林逸自個也挺怕這東西的。東西弄出來以後就擱這車上,這不都過去一年了,還在這車上沒挪地方。我把鉤子拿在手裡,只覺得分量很輕,質地不像金屬,鉤刃上也沒有血槽。我問王大磊這東西我能用上嗎,不是說待會,要把我魂兒先弄出來?王大磊沉吟片刻,回答說魂魄跟菩薩一樣,都接近於純靈體,既然菩薩能用,那魂兒應該也能用吧……
我這頭收好了鉤子,齊方那頭便拿出了鎮魂釘。我實在沒想到,那竟然是一根長約二十公分的大鐵釘。齊方把它從口袋裡掏出來的時候,我甚至都懷疑,他那兜是怎麼把它裝進去的?萬一要是捅破了口袋,扎進肉裡可怎麼辦?齊方上來一節一節地捏我的脊椎,告訴我說,鎮魂釘會穿透命門刺進去。手法好的話,馬上就能把我的魂魄取出來。我心說那要是手法不好呢,話到嘴邊,突然嗷地一聲叫了出來。齊方壓根就沒跟我打招呼,那根大鐵釘,徑自從脊柱中間擠了進去。疼也只不過疼了一下,接著,意識就斷片了。等我再恢復知覺的時候,睜開眼就看見一片霧濛濛的黑。我試了一下坐起來,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條悠長的樓梯上。
樓梯有向上向下兩個方向,都很黑,但又並非完全看不見東西。我把手摸到腰上,褲腰那兒挽著一把鉤子。再往後摸,腰椎處有一塊凸起的硬物。那應該就是鎮魂釘了,扎進肉裡的部分,完全感覺不出來。我邁開步子爬上樓梯,直到看見那扇貼著黃符的木門。當初我哥就消失在那扇門裡,開門的時候,我還特意小心地躲閃到一邊。結果門裡什麼動靜都沒有,就一聲吱呀,還顯得懶洋洋的。我探頭探腦往門裡看,在門後不遠的地方,倒著一灘血肉模糊的東西。依稀還能看出裡面有胳膊和手指頭,應該就是當時抓住我哥的那些個怪手。
我繞過那灘東西,本以為自己已經是個魂兒了,走起來應該是輕飄飄的才對。卻沒想到每走一步都能聽見清晰的腳步聲,如影隨形地跟在我後邊。這個陰牢還挺大的,往前,根本看不見頭。我怕錯過了我哥,於是取之字形路線,一直往前深入進去。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我停下喘了口氣。卻意外地發現,腳步聲還在繼續,嗒嗒嗒,打我腦後靠了過來。我趕緊把鉤子取下來,慢慢地回頭往後看。身後並沒有東西跟過來,只是我剛才走過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升起了一層薄霧。霧的高度差不多到我腰上,那一陣陣的腳步聲,就是從霧裡來的。
我下意識地退開幾步,感覺那霧也在飄移著,不斷往我身邊靠。與此同時,嗒嗒嗒的腳步聲,幾乎已經近在眼前。照目前的情況看,那來的東西,高度肯定在我腰以下。我於是手握金鉤向下紮了個馬步,緊張地眼睛都不敢眨。就在我以為那東西要打霧裡面撲出來的時候,腳步聲卻突然消失了。緊接著我便聽見有人喊我,一聲一聲的,像是要哭了一樣。那是我哥的聲音,也是從霧裡傳來的。我想都沒想,循著聲音就要去追。沒想到這一腳踏進迷霧裡,我頓時就感覺不對勁。腳底下是軟和的,像鋪了地氈似得。我低頭去看,霧氣往上一竄,衝進我鼻子裡,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
我被那味道燻得兩眼一花,這才意識到,那一層霧很可能是屍氣。捂鼻子的同時,我看清自己腳下踩著的,竟是一整張的人皮。人手和人腳都攤開著,唯獨腦袋沒了,脖子那塊全是血。我差點叫出來,連蹦帶跳就要往旁邊躲。可是躲開了這一張,下腳的時候,我又踩在了另一張人皮上。整條路上都鋪滿了,跟我剛才走過來的,完全是兩碼事。
那些人皮全都趴著不動,對我好像沒什麼威脅。我慢慢冷靜了下來,想著先離開這股屍氣再說。可還沒等我邁開步子,屍氣裡又再傳出我哥的聲音。這次的哭腔就更重了,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好像有幾十只鬼,正在輪流撓我哥癢癢。我猶豫著要不要去看個究竟,腳踩人皮,滑了一下。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剛想要爬起來,就感覺兩條腿上一緊,鋪地的人皮唰的一下捲起來,像包粽子一樣包住了我的腿。我驚訝地不行,也忘了手裡頭還有一把鉤子。人皮包住我下半身以後,又像活的一樣,伸出兩隻手,往我腰以上的部位攀過來。
我本能的叫了一聲,想拿手去剝開包裹住自己的那層皮,這時候我才發現還有鉤子可用,立馬手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