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車又動了,過了紅綠燈一直往前開,停在一條南北向的大路路口。我哥叫我先在這路口下車,他去找地方把車停好,然後再來找我。我於是便站在路口等著,十多分鐘之後,看我哥提了一袋東西過來。他那袋東西明顯是剛剛才買的,我看了一眼,裡面竟然全都是香紙蠟燭之類的玩意。我好奇地說我們是來上香的嗎?左右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有什麼寺廟宮觀一類的建築。我哥讓我跟著他走,他在前我在後,從路口進去往西,走了將近一公里。最後我們倆停在一棟高檔酒店門前,頭一眼看見的,是酒店門口擺著的一塊巨大的泰山石。那石頭上的紋路像玉帶似得,把整塊石頭均勻地分成上下兩個部分。
我哥看了看那塊泰山石,扭頭對我說,就是這兒了。我說這什麼都沒有咱們拜什麼?你該不會是想拜這塊大石頭吧?我真沒想到竟被我一嘴給說中了,我哥走進酒店門廊,去跟酒店的保安說了兩句話。酒店保安被我哥說的一臉犯難,又去叫了個掛經理胸牌的人出來應付。我哥同樣和那掛經理胸牌的人交談了幾句,經理聽完,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在原地愣了有半晌,這才叫了個人過來,吩咐那人帶著我哥上前臺去交錢去。我跟過去問我哥:“你跟人都說什麼了?你該不會是包了間房吧,咱們又不是沒地方住。”我哥搖了搖頭,把他剛才跟經理說過的話老老實實地複述了一遍,說是咱們家裡有個孩子得了重病,想借酒店門口那塊泰山石,給孩子認個乾親。這是民間的土法子,可除了這條路,我們也沒別的辦法了……
我哥一看就是那種不太說謊的人,表情稍微認真一點,就叫人不能不信服。對他說的話酒店經理沒有懷疑,出於商人的本能,只說要交一千塊錢使用金,才能讓我們認這個親。我哥去交了錢出來,在泰山石正前面,把他帶來的蠟燭香紙都擺上。不一會兒就有人圍上來看,指指點點的說什麼的都有。我哥誰也沒有理會,擺完了東西,就叫我跪在那蠟燭前面。他跟我解釋道,認這門乾親是為了救周同。我們眼前的這塊泰山石靈氣逼人,要有它罩著,周同至少不會撐不過這一關。我明白了我哥的用意,馬上點著頭說,哥你就說要我做什麼吧!我哥拿出兩張小紙條,一左一右貼在我手心裡。他讓我給泰山石磕七個響頭,每磕一下就喊一聲伯父。這小紙條上寫的是周同的八字,而我在這件事裡,則等於是周同的替身。我滿口答應著,俯身便拜倒在泰山石下。圍觀的人群裡發出一陣陣的議論,我聽好幾個人都說:“這倆人是有病吧?”
這事在面子上確實挺過不去的,我也求速戰速決,趕緊磕完了走人。我哥在一旁看著我,在我磕頭的時候,他便把香紙點著,往泰山石前拋過去。所有的香紙在半空中就燒化了,灰燼落到我頭上,煙氣則一縷一縷往上升。我喊完七聲伯父,抬眼那一剎,好像看見有個老頭,正坐在泰山石頂上衝著我笑。那老頭轉瞬間便消失地無影無蹤,我哥拿了我手心裡的紙條,走上前壓在了泰山石腳下。整個儀式到此結束,我和我哥迅速地把東西收拾停當,擠出圍觀人群,便往回走。這一來一回剛好夠飯點,照我哥的安排,齊方應該已經在飯館等著我們了。沒想到到那兒卻不見齊方他人,只看見我哥訂的包間裡,坐著個穿警察制服的人。我哥還以為走錯了,拉著我就要退出去。那人突然站起來問:“齊少爺說,你們有事找我?”
我哥在門口站住腳,回頭看著那穿警服的人。那人咧開嘴接著說:“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是我可聽說過你。你在道上一向都很有名氣,這回是什麼事,需要你動用別人的關係?”我哥沒搭他的話,轉身回包間裡,徑自坐到了主位上。我陪著也坐下,萬萬沒有想到,齊方的家奴竟然會是個警察。那個警察起身給我哥斟滿了茶,客客氣氣地又說,齊少爺出去買菸去了。他讓我先問問你,具體需要我幹什麼。我最近不少地方都要用錢,所以只要你出得起價,我的活保證乾的乾淨利索。我哥一直看著警察的那雙眼睛,終於問了一句:“你叫什麼?”警察回答說姓耳東陳,單名就一個彬字。他又自謙道:“這名擱道上就是一無名小卒,你恐怕是從來都沒聽說過。但名聲不響不代表我活不好,你可以問問齊少爺,我是怎麼……”
我哥沒讓那警察把話說完,徑直問他,你想要多少?這個多少當然是指錢,那警察眯了眯眼,像是在心裡盤算著要怎麼開這個價。他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聽齊少爺的意思,你是想救個人出來。這裡頭的具體情況我還不清楚,但既然是救人,那便是以命賭命的活計。賭贏了我帶著那人一起回來,賭輸了,我們倆誰也回不來。這一條命我收你五十萬,在道上,這個價